沈斷要為楊家老頭子招魂的消息,很快傳揚開。
晚飯過後,好奇心爆棚的鄰居,便三三兩兩到了楊家院子之中,在一旁竊竊私語。
黃奶奶的兒子大軍,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安,走到了沈斷的面前。
「阿斷,你真能把老爺子的魂魄召回來?」
「鄰居都看著呢,別鬧了笑話。」
沈斷笑了笑。
「不會,你們不是都忙了半天了嗎?」
「我今天一定會讓你們看到楊老爺子的。」
他說著,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屋內。
「請黃奶奶出來吧,我先給你們開靈眼。」
「不開靈眼的人,看不到魂體的。」
大軍點了點頭,走回屋內,攙扶著黃奶奶走了出來。
黃奶奶明顯刻意打扮過。
她已經花白的頭髮染黑了,還在鬢邊別上了一朵小小的紅花,看著格外喜慶。
黃奶奶滿懷期待地看著沈斷,心情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沈斷走到了黃奶奶的面前,咬破指尖,運轉靈力,在黃奶奶的額頭上畫了一道通靈符。
大軍在一旁愣愣地看著,眼眸中露出乞求之色。
「阿斷,我也想見見老爺子,你能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沈斷就笑著向楊家所有人招手。
「你們都是老爺子的血親,理所應當見一見老爺子,我都替你們開了靈眼。」
「只是記住了,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見到何等奇怪的東西,都不許出聲。」
大軍一家人如釋重負,走到了沈斷的面前。
沈斷依次給每個人都畫上了通靈符,包括大軍三歲的小孫子,也都開了靈眼。
最後,沈斷看向了一旁站著的肖輕眉。
「你想看的話,我就給你開靈眼,免得你又說我騙人。」
肖輕眉沒有任何猶豫,緩步上前,心中也有些期待。
沈斷在在她眉頭之間,畫了一個通靈符,宛如白雪之中印上點點臘梅,格外嬌艷。
其他和楊家血緣相近的人,或者關係比較好的鄰居,都紛紛上前,讓沈斷開了靈眼。
接下來,沈斷在院子的八個方位,以畫好符的白布和竹竿為幡,按照八卦方位,依次插好。
然後,院子中心,沈斷取出一塊塊晶瑩剔透的靈石,布置成招魂陣。
天色越發黑了,院子中關了所有的燈。
天上有淡淡的月光,輝映著整個小院,顯得很是清幽。
沈斷盤膝坐在招魂陣中,開始念誦招魂咒。
他的聲音忽長忽短,忽緩忽急,卻充滿著一種奇異古老的韻律。
許多圍觀的街坊,看著沈斷煞有介事,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了。
每個人的脊梁骨,都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
隨著沈斷招魂咒聲音的響起,院子之中似乎漸漸有霧氣瀰漫,氣溫慢慢降低。
布置招魂陣的靈石,散發出一陣陣靈氣,形成迷霧,把沈斷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這讓他那張俊逸的臉,充滿了神秘之感。
突然,沈斷站起身來,大喝一聲。
「取劍來!」
大軍捧著一柄桃木劍,畢恭畢敬地遞給了沈斷。
這柄桃木劍,從大軍按照沈斷的吩咐,附近道觀借來的。
常年被香火供奉,劍身都被煙燻得黑黝黝的。
沈斷手持桃木劍,踏北斗,步天罡,繞著招魂陣走。
他口中的招魂咒,聲音更響更急。
沈斷的步伐越走越急,眾人到最後已經看不清他的身影。
突然,沈斷突然大喝一聲。
他手中接連飛出八道黃符,不偏不倚,貼在了八道白幡之上。
緊接著,他桃木劍一指,白幡之上的八道黃符,無火自燃,八道靈光直衝天穹。
剎那之間,天地變色,陰風嗖嗖,慘霧颯颯。
極為濃郁的陰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充斥著整個楊家院子。
無數人看到這番景象,都被嚇住了。
有膽子小的人已經開始往外溜。
沈斷猶如喝醉了酒一般,繞著招魂陣左一拐,右一拐,極速行走。
而口中的咒語卻越來越晦澀不明。
院子之中,陰霧迷濛,溫度越來越低。
肖輕眉肌膚發涼,忍不住雙手互抱,身子發顫。
此時的沈斷,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在肖輕眉的眼中卻是莊嚴肅穆,全身似乎都籠罩著一層神聖的光環。
黃奶奶抱著相框,呆呆地看著沈斷,眼眶漸漸泛紅。
突然,沈斷停步,跌足而坐,口中的咒語漸漸緩慢下來,近似於呢喃夢囈。
忽!
一陣陰風颳過,院子之中的老梧桐樹搖擺不已。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腦袋。
沈斷停止念咒,仰頭看天,臉上滿是崇敬之色。
「稍息,立正,向前看,報數!」
一聲又一聲鏗鏘有力的號令,從天穹之上傳來,帶著視死如歸,大義凜然之意。
肖輕眉抬頭,眉心之中的通靈符幽幽閃光。
她的眼眸隨即瞪大,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天穹之上,滾滾陰霧之中,此時此刻,竟然多了無數士兵,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這些士兵穿著殘破的軍裝,人人帶傷,肢體不全。
但每個人都昂首挺胸,目光堅毅。
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鐵血殺伐之意,似乎可橫掃天下。
肖輕眉什麼都明白了。
她想起了上個世紀中期,那一場讓人熱血沸騰的衛國戰爭。
看著這些英雄終於重新踏臨龍國神州,肖輕眉的眼眶漸漸蓄滿淚水。
那一戰,數十萬龍國將士戰死他鄉。
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開闢了近百年的太平盛世,庇護子孫後代。
這些英雄,不應該被忘記。
他們會永遠活在龍國人的心中,永載史冊。
沈斷已經筆直站起,抬手向空中敬禮,臉上全都是肅穆之意。
空中有人還禮,伴隨著一陣豪邁的大笑聲。
「多謝道長以無上法力,讓我等重回故鄉。」
「盛世如火, 繁花似錦,神州百姓沒有忘記我們,夠了!足夠了!
「我等活著衛戍龍國,開闢盛世,死後也必當化作鬼雄,佑我神州,萬萬年不滅。」
緊接著,虛空中每一個戰士的身影,都向沈斷敬禮,然後化作一道道靈光向四面八方而去。
其中一道靈光,從雲霧之中冉冉落下。
隨即凝聚成一個二十多歲,身材高大,面容樸實的戰士。
他微笑著,看向了梧桐樹下的黃奶奶。
黃奶奶早已經泣不成聲,此刻站起身,跌跌撞撞,迎向那名戰士。
「大壯,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戰士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輕輕幫黃奶奶扶正鬢邊的紅花,嘆息了一聲。
「秋容,這幾十年苦了你了。」
黃奶奶嗚咽著,拼命搖頭。
「我不苦,苦的是你,我終於見到你了,死也瞑目了。」
肖輕眉看著這一幕,不知不覺地,眼淚流了出來。
沈斷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嘆了一口氣。
「好了,我們回去吧,這裡就交給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