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西南一角,一幢三層紅磚房小樓之前,此刻里三層外三層圍了無數人。
小樓樓頂之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抱著一個相框,坐在小樓圍水磚牆的外沿。
她的腳下空空蕩蕩的,只要一挪身子,整個人就會摔下來。
老太太年紀已經很大了,臉上的皺紋宛如核桃核一般。
她整個人就像發黃的梧桐葉,隨時都會隨風飄零。
老太太無神的眼睛看向了西方。
她臉上有著混濁的眼淚,喃喃自語,誰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肖輕眉白色襯衫之下,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包臀裙,纖腰一束,臉上全都是焦急之色。
事件突發,她火急火燎趕到了現場,已經足足三個小時。
在這過程中,肖輕眉沒有喝一滴水,甚至連午餐都沒吃。
她的精神一直緊繃著,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小樓之下,消防人員已經做好了氣墊防護,樓下拉了警戒線。
與此同時,輕眉國際公關部主管和談判專家,已經和要跳樓的老太太談了三個小時。
可是,無論怎麼說,老太太就是不肯同意下樓。
甚至就連肖輕眉親口答應,留下小樓不再拆遷,老太太也無動於衷。
小樓之前,老太太的子女哭嚎著,哀求著。
老太太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眼神一片漠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肖輕眉開始擔心老太太的身體。
畢竟八九十歲的人了,只要一個恍惚,人摔下來,那就完了。
以她風燭殘年的身體,哪怕下面已經做好了防護墊,也肯定吃不消。
肖輕眉只覺得頭疼得厲害,玉容慘澹。
一直到現在,她都是懵的。
老城區的拆遷款,早已經一分不少的給了每一個拆遷戶。
每一家都簽訂了拆遷協議。
這幢小樓的拆遷款,已經由老太太的子女領取。
其中大部分款項,還存在了老太太的銀行卡上。
肖輕眉實在想不通,臨到拆遷之時,老太太為何以死相逼?
甚至,輕眉國際已經準備放棄拆卸這座小樓,老太太依然不肯罷休?
就在這時,肖輕眉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正在焦急不已的肖輕眉轉身,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來了?」
沈斷笑眯眯地看著肖輕眉,一臉的輕鬆愜意,答非所問。
「老婆,幾天不見,你又漂亮了。」
肖輕眉哼了一聲,不理會沈斷,又轉頭看向小樓上的老太太。
沈斷脫下了休閒夾克,給肖輕眉披上,同時說了一句。
「天氣涼,別凍著了,我上去看看。」
肖輕眉立即伸手拉住了沈斷,臉色很難看。
「老太太心情不好,你別去闖禍。」
沈斷笑了笑。
「我在老城區長大的,樓上的老人我認識,我們叫他黃奶奶。」
「黃奶奶人很好,很慈祥,絕對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今天突然這樣,肯定有原因。」
肖輕眉放了手,點了點頭。
但她依然一句話都沒說,冷漠得像一尊雕塑。
不過,感受到沈斷留下來的體溫,肖輕眉的眼眸中,卻似乎多了幾分溫暖之意。
眾人都被擋在警戒線之外。
一幫老鄰居七嘴八舌,都在勸說黃奶奶趕快下來。
沈莊和劉梅也在其中。
兩人和黃奶奶十幾年的鄰居了,此刻見她突然這樣,兩人也很焦急。
說句不好聽的,這件事和輕眉國際有關。
而輕眉國際總裁肖輕眉,算得上是老兩口的兒媳婦。
黃奶奶要是跳樓了,沈莊和劉梅老兩口,少不了被人在後背戳脊梁骨。
沈莊突然一眼看到了沈斷,頓時又驚又喜,同時也有些生氣。
「你怎麼來了?」
「混蛋小子,不幫著媳婦照看公司,照顧孩子,跑外面旅遊去了。」
「你對得起人家肖小姐嗎?」
沈斷苦笑。
「爸,我那是有事,黃奶奶為什麼跳樓,你知道嗎?」
沈莊嘆了一口氣。
「誰知道呢,前兩天我就聽說,黃奶奶在家中鬧。」
「她說拆了小樓,老伴回來就找不到家了,不樂意。」
「但是大軍家兩口子,已經拿了拆遷款。」
「老兩口為了孫子念學,買了學區房,哪裡還顧得上這個老娘,這不就出事了。」
沈斷敏銳地抓住了關鍵信息,瞪大了眼睛。
「黃奶奶還有老伴,那豈不是一百多歲了?人還活著嗎?」
沈莊連連搖頭,壓低了聲音。
「黃奶奶是烈屬,老爺子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參軍,抗擊自由聯邦的侵略,早已經犧牲了。」
「黃奶奶也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她心中跟明燈似的。」
「只是老爺子死得太慘,屍骨無存,只有名字出現在了陣亡名單之上。」
「黃奶奶的心中,就報了個萬一的念頭。」
「她總想著老爺子還能回來,所以不願意拆樓,心酸啊。」
沈莊說著,嘆了一口氣,眼眶泛紅。
沈斷沉默了。
身為天龍八部左裁決使,沈斷自然知道,無數英雄戰士為了守護這太平盛世,付出了什麼。
犧牲算不得什麼,普通人誰能不死呢?
只是這樣的犧牲,後果卻要由無數孤兒寡母來承擔。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血淚、委屈和傷痛和思念,又向誰訴說?
沈莊看著沈斷沉默不語,嘆了一口氣。
「其實老鄰居都知道,黃奶奶有個執念,希望還能見老爺子一眼。」
「不見到老爺子,別說拆樓了,只怕她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但人都死了幾十年了,誰又能圓她的心愿呢?」
「人老了就是這麼糊塗啊。」
沈斷腦海中靈光一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其他人或許做不到,但我可以試試。」
沈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斷。
「你能做到?」
「別瞎說了,黃奶奶一大把年紀了,你可別騙她。」
沈斷擺了擺手,回到了肖輕眉的面前,低聲說著關於黃奶奶的一切。
肖輕眉雙眉緊皺,臉色很難看。
「這件事我也隱約聽說了,我還電話問過師尊。」
「他老人家也說,鬼神通幽之事幾乎不可能。」
沈斷微微一笑。
「沒關係,今天晚上我給你變個戲法。」
「解決了這件事,回去如何獎勵我?」
肖輕眉哼了一聲,斜著眼睛。
「你這幾天逍遙快活,連孩子都不管。」
「還想讓我獎勵你?做夢!」
就在這時,小樓之下的人,全都驚呼起來。
原來黃奶奶腳上的一隻鞋子,從樓上掉了下來。
黃奶奶原本神情恍惚,此刻被嚇了一跳。
她絕望的眼神,突然變得堅毅起來。
老人家摸索著站起身,竟然真的準備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