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東麒以不被項雲卿察覺到的輕嘆口氣。
他知道林安的事瞞不了多久。
童煙是童老爺子最看重的孫女,得知童煙得了這種病,他肯定會遍尋名醫,就跟自家父親一樣,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雲卿,林先生還要給你看病,你就這麼通知童煙,讓林先生怎麼辦呢?」
項雲卿沉默了。
她心地善良,但父親的話讓她明白,童煙若是知道了林安的存在,勢必會奪了她的治療機會。
她會替童煙考慮,那麼童煙是否又會替她考慮?
性命攸關的事,非常考驗關鍵時刻的人性。
但讓她瞞著童煙,抱歉,她做不到。
這一刻,雲卿腦子裡閃現出很多過往。
最後,腦海里的畫面定格在童煙在她被欺負的時候,出現懲治那些校園霸凌者的身影。
她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認真而又鄭重地看著林安:「林先生,我想把這個機會讓給童煙姐。」
「童煙姐才二十二歲,她還這麼年輕,她……」
雲卿說不下去,眼睛盛滿淚水,喉口也被激動哽住。
「不可以!」
項雲卿的話將項東麒狠狠震住,這會是自己女兒說出的話?
「爸爸,讓我眼睜睜看著童煙姐被病痛折磨至死,我做不到。」
項雲卿目露祈求,那種宛如夜空中最溫柔的星辰,穿越了層層迷霧,直抵項東麒內心人最柔軟之處。
項東麒說不出話了。
他心酸地壓下心中不忍,直視項雲卿:「雲卿,爸爸知道你和童煙感情好,但爸爸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就忍心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項東麒了解自己女兒什麼性格,立刻道:「林先生,檢查結果快出來了,我去拿過來。」
說完,起身帶走項雲卿的手機。
「爸爸。」
項雲卿哭得淚眼朦朧。
項東麒冷著臉不回頭。
診室里,項雲卿逐漸崩潰的哭聲響徹在林安耳畔,特別能激發他身為醫者的保護欲。
「我可以救。」
四個字,讓項雲卿瀕臨崩潰的神思忽然覺醒。
項東麒剛走到門口,驀地頓足轉身,那看向林安的眼眸中透露著億般的難以置信。
「林先生,您?」
他有些著急。
「項總先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項小姐和童小姐我可以一起救,但是你們也看到了,童小姐的情況更糟糕,我只有三成把握。」
如果……
連林安都只有三成,那麼童煙基本是必死的局面。
項東麒明白了林安的意思,既然林安願意救治童煙,他自然不會阻止,說白了,他不是不想林安救治童煙,只是更看重自己的女兒。
「林先生,這件事我去跟童家說。」
林安點點頭,項東麒考慮得很周到,他不喜麻煩,與其讓童家人到處打聽,不如直接點。
這個決定無疑是救了項東麒,一不耽擱女兒治療,二不得罪人,項東麒會轉告清楚的。
「林先生,謝謝你。」
項雲卿起身,面對林安,深深鞠躬。
林安沒有扶她,只是微微一笑:「保持好心情也是治療的關鍵。」
項雲卿笑得羞澀:「林先生,我會好好遵醫囑的。」
項東麒出去不久,就把項雲卿的全部結果送了進來。
與之前兩份一樣,只是,比童煙的情況好一些。
林安心裡有了底,看向項雲卿:「第一個療程需要喝中藥,可能忍受?」
項雲卿點頭,點得毫不猶豫:「林先生,我可以,我會好好配合你,絕對叫苦叫累。」
自從發現自己患了重病,項雲卿基本沒停過藥,她早就習慣了各種藥物的苦澀。
好的是,比起從前吃了太多藥都沒有明顯好轉,林安的藥,最起碼能讓她看到希望。
林安低頭,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再把手機遞給其中一個主任醫師。
經過了大老闆的表情警告,兩人再不敢懷疑林安,如果林安真能治療癌症,那也是一大喜事。
態度端正後,在林安的默許下,兩人留在了梁老的診室。
「這是幾味中藥的名字,請你們抓好了拿過來。」
主任醫師看著上面幾十樣中藥,明白了,這應該就是第一療程的藥方,林安就這麼給他看,不怕他剽竊?
男人看著林安,林安只對他一笑。
男人頓悟,立刻點頭:「好的,我這就去。」
梁老看了那些中藥名,似乎……
「這其中是不是少了血參?」
他沒記錯的話,林安說過,抗癌需要血參,最關鍵的一環,在於血參!
「嗯,血參是藥引,不能跟這些放在一起。」
梁老知道,雖然血參不好找,但以項家的能力,項雲卿根本不會缺血參。
再加上童家。
想到這,梁老心中嘆息,突然非常懂得了林安為什麼不願意就這麼公開技術的原因。
一旦公開,血參必將供不應求。
加上那些權貴絕對會大肆囤積血參,越有錢的人越怕得絕症,現實社會,有備無患。
那麼血參之於底層百姓,就像天上星,可望而不可即,明明能看到希望,卻也止於希望即是絕望。
一會兒後,主任醫師帶著一大包中藥急急趕回。
每味藥已經按照各自藥量分開裝好,幾十味分開裝的口袋一一放到林安面前,林安開始調配。
這些雖說屬於第一療程,卻不是一副藥。
而是十二副不同的藥。
林安將調配好的中藥打包,寫上順序,交代項雲卿:「一天一副,早晚兩次,不能打亂順序,十二天後再來檢查。」
項雲卿有些小確幸地接過藥,對著林安點頭:「謝謝。」
與此同時。
童家老宅內。
童家人都被童老爺子叫了回來,整齊地排成一排站在老爺子面前。
童煙坐在童老爺子身邊,漂亮的臉蛋此刻蒼白得透著一抹不健康的透明感,細膩的皮膚下,血管隱約可見,仿佛是薄紙下輕描淡寫的脈絡,透著淡淡的藍紫色。
她的確診單子被老爺子緊緊捏在手裡,薄薄的一張,基本奠定了她的死期。
「確診單子你們都看到了。」
靜謐中,童老爺子的聲音如同鉛塊般沉重。
童煙看向爺爺。
她從醫院回來只有兩個小時,卻感覺爺爺忽然老了十歲,本還算年輕的容顏,已布滿褶皺。
從小到大,爺爺親自將她養大,一直將她視為他的驕傲。
她要是死了,最痛苦的就是爺爺吧。
她還沒有按照他的期望走上仕途,她還沒來得及盡孝,還有很多事沒做,為什麼老天爺偏偏對她如此不公,年紀輕輕的就得了這種病?
童煙恨,恨老天不開眼,也恨自己不爭氣。
「爸,無論如何都要治,華安醫院治不好,我們就去國外,我們遍尋名醫,我就不信就沒人能治。」
說話的是童家老二,童煙的二叔,他是除了童老爺子外,最疼愛童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