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看著山谷內的死寂,滿目悲哀。
陳小雨站在一旁,身體顫抖。
她的哥哥,她的母親,村子裡所有相識的人,全都在她面前,變成了碎塊。
她的荷包里有力量保護住了她,免於其難。
就和那個紫衣女說的一樣。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那些要殺葉無的人,是如此強大。
「為什麼?」她聽見身邊那個少年喃喃道。
「為什麼要把凡人牽扯進來?」
上方的修士漠然。
「真是可笑,你手上沾染多少無辜凡人性命?如今竟然還說起牽扯凡人,你要是不想牽扯他們,就不應該出現在他們身邊。」
「他們,難道不是因你而死?」
「你才是罪人!」
那修士一字一句都像是砸在葉無身上。
葉無抿唇,身體顫抖。
他知道這是詭辯。
但他仍舊不免去想,這件事,的確是他牽連了他們。
如果他沒有來過虞山,虞山的這些人這會也許已經結束了祭祀,開心的回去,往後仍舊是欣欣向榮。
葉無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他睜開雙眼,看向那些修士。
「就算如此,你們也不該殺這些凡人。」
他拔出劍。
修士們冷笑。
「動手!結陣!」
一些凡人的性命,並不算什麼,只要能殺死葉無,以後就不會有無謂的犧牲!
十大門派連起手來,周圍頓時異象連連,強大的威壓直逼葉無。
葉無身上也迸發出強大的力量,直接一劍斬向他們。
那一劍,有氣吞山河之威。
一些修士頓時心中震驚,之前葉無的修為不是也才元嬰?這會已經洞虛了?
他們本以為只要葉無不能再變成那般巨人模樣,就不會有什麼威脅。
也還好他們謹慎,集結了這麼多人才動手,這麼多人在,就算是個洞虛又怎樣,還能翻出什麼水花?
十大門派各自出手,也都是毫無保留,強悍如斯。
那一道道力量,都幾乎直追渡劫。
葉無如今雖然實力已經洞虛,可在如此多的人的聯合下,根本不是對手。
在十大門派的頻繁的攻擊下,葉無一個躲閃不得,被一道力量直接擊入山體,半晌都未能出來。
「葉無!」
汪得福變出本體,上前就想將葉無再次帶走。
那些修士見到他後也不驚詫,反倒是說道:「請葉仙子出手!」
葉青兒的身影出現在汪得福的面前。
汪得福臉色一變,有些惱怒的弓起身體。
「青兒?你這是要做什麼?」他沉著臉看著葉青兒。
葉青兒劍指汪得福,道:「今日,我不會允許你再帶走葉無。」
汪得福大怒。
「怎麼,你難道要看著葉無被殺死嗎?葉無什麼實力,這些傢伙什麼實力!」
他們兩個對話間,那邊的修士已經再次攻擊向了葉無。
葉無從山體中飛出,也一臉無畏的殺向眾修士。
只是他的實力,在這麼多門派聯手下,根本不夠看。
一擊之下,再次被打入地面,吐血不止。
葉青兒面色鐵青,她怎麼會看著葉無死,但是今日她要是想帶走葉無,就必須表現得決絕。
只有在葉無重傷之時,她開口帶走葉無,才能夠順利。
「你比我更清楚他現在是什麼樣子,他犯下了那麼大的罪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葉青兒只能說道。
汪得福冷笑連連。
「是,可那也是你弟弟!」
葉青兒不語,仍舊攔住汪得福,縱然她再如何滿心焦急,也必須要不斷告誡自己。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汪得福心下焦急,看向葉無。
葉無已經不知幾次被打落在地。
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握著劍,撐著地,身上到處都是傷痕,衣衫破爛,口吐鮮血。
他抬起有些麻木的臉,額上的鮮血順著腦袋滑落,格外狼狽,他看向頭頂那些修士。
修士們在蓄力。
有陰陽魚飛入大陣,有滿天星光灑落,有四象之力注入,有飛雪流霜,山嶽清風,有碧海千頃,劍意無雙。
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一起,匯聚在葉無的正上方。
決神殿手持長槍,接下這力量,以戰意為媒介,直指葉無。
葉無被鎖定,他避不開。
這是修士們傾盡全力匯聚的一道攻擊,是正道聯手的最強一擊。
他也不想避開。
大不了,就是一死。
葉無身體顫抖著,用劍撐著身體,想要起身迎戰。
「戰!」決神殿眾人高喝一聲。
強大的力量,頃刻而至葉無身前。
葉無嘴角勾起譏誚的笑意。
擋不住,那就死吧。
再也不用連累他人了。
然而下一瞬,葉無睜大了雙眼。
力量帶來的強光之中,一個紅衣少女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的身體在力量的摧毀下幾乎是瞬息崩解。
陳小雨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
她用唇語說,活著。
她只能來得及再看葉無最後一眼。
什麼都來不及說,來不及做。
葉無下意識抬手去抓她,卻只能來得及抓住她腰間被力量吹飛的荷包。
大地在顫抖,虞山在哀鳴。
力量的餘波散去,山谷還是山谷,卻擴大了不止千里的範圍,虞山一共三十座連綿的山脈,如今少了整整五座。
地面上那些村民們的屍體,已經全部消散的乾乾淨淨,一絲不剩。
有如在他面前一併崩解消散的陳小雨。
乾淨的,仿佛從未在這世間存在過一般。
葉無只覺得自己心頭疼的厲害,像是被人撕裂了一個口子一樣。
他呆呆的看著自己手裡的那個荷包。
荷包也是紅色的,上面繡著一朵小花,還有一個雨字。
葉無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腦海里控制不住的閃過一幕幕。
那個笑顏如花的少女。
她有著乾淨明媚的笑容,會露出兩個可愛的虎牙,眼睛裡會盛著他的身影。
她會冒著雨給他送藥。
她會察覺他的痛苦和敏感。
她在他面前羞紅了臉。
她說葉無,等回去後你來提親可好。
葉無喉中發出如野獸悲鳴的聲音,跪倒在地,握著那個荷包,再也無法控制心頭的情緒。
他不該……
他不該去沾染那份純淨。
他不該……
不該,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