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過這麼久的。
他走到哪裡,都有人嫌惡他。
偶爾遇見好心人給的餿掉的食物,還沒吃兩口,就被其他乞丐搶走,衣物錢財更是如此,他怎麼也無法融入這個城鎮的乞丐群體。
他開始學會了和那些乞丐爭搶東西,學會了如何才能在被追趕和打鬥中保護要害。
他在跌跌撞撞中長大,身上的衣服已經是衣不蔽體,滿是污垢。
瘦弱不堪的身軀,在這個城鎮裡流浪徘徊。
「喂,那個乞丐,給小爺過來!」
路邊,有一群穿著華衣的公子哥。
葉無指了指自己,確定後,拖著身軀疑惑地移動了過去。
「嘖,真髒!」那群人嫌惡的看著他。
「確定要找這個傢伙?不如找個乾淨點的?」
「就這個,我上次看見他趴在地上吃人家腳邊的東西了!」
「你,跪下來,從我腿間爬過去,小爺把這個雞腿給你。」
他們手裡拎著一個油紙包,裡面散發的香味讓葉無眼睛頓時發直。
他的樣子頓時讓他們哄然大笑。
「看見沒,我說了!」
「想不想吃啊!」那個公子哥將紙包打開,直接將雞腿扔到了地上。
他滿含惡意的上前一步,叉開雙腿。
「來,你去拿吧!從我腿下鑽過去!」
葉無盯著那個雞腿,動了動嘴唇。
他腳步微微挪動,食物的誘惑讓他緩緩的蹲下了身體。
那些人的笑聲越發的肆意。
「真乖,快,鑽過去,那個雞腿就是你的了!」
然而下一刻,那個公子哥臉色一變,葉無直接將他狠狠撞倒,抓起那個雞腿就跑。
「媽的,給我打死他!」
那群人頓時怒不可遏的追上去。
他們怎麼可能會容忍一個乞丐如此冒犯?
他們一呼百應,周圍立刻有許多的打手圍住了葉無。
葉無依舊在拼命的往自己嘴裡塞那個雞腿,狼吞虎咽,甚至連骨頭都嚼碎了。
「打死他!」
他一邊蹲**去,蜷縮在一起,護住要害,一邊吞咽著食物。
但這更讓那些人憤怒。
「竟然還敢吃,真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還不給我用力打!」
「打!往死里打!都沒吃飯嗎?下手有點力氣!」
葉無不知被誰一腳踹到了腹部,臉色一白,五臟六腑瞬間揪在了一起,喉中也有些腥甜。
胃裡剛剛咽下的東西頓時就吐了出來。
他身上的骨頭被人打斷,骨頭穿過皮肉,流出殷紅的鮮血,和吐出的污漬混合在一起,令那群公子哥噁心的又退後幾步。
葉無眼前陣陣發黑,身體也變得冰冷,比以往更加的冷,他逐漸失去了意識。
隱約間,他聽到他們的對話。
「少爺,這人好想要死了。」
「那就讓他死,給我繼續,沒氣位為止!媽的什麼玩意,也敢噁心小爺!」
他之後再也聽不到了,也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你想重來一次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葉無有些茫然。
誰?
周圍像是一片黑暗,他連自己都看不到,更不知道那聲音從何而來。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生回去,這一次你可以修煉,用你的力量,殺死那些所有欺負過你的人。」
話音落下,葉無眼前出現了一幕一幕的畫面,有他被人用鞭子抽趕,也有他被辱罵,被搶走食物衣服,甚至連路邊的野狗都總是盯著他,在等他的死亡,他所經歷的一切,被不斷地播放,印刻在他腦海里。
這些記憶似乎被刻意的刻畫,讓他一遍遍的去回想當時的痛苦,窘迫,恐懼,絕望。
「你,願意嗎?」
「拿起你手中的刀,殺光他們!」
「踏上仙途,這些人,不過是螻蟻,你願意重來嗎?再也沒人能欺侮你,天下負你者皆可殺!」
那聲音溫柔的在耳畔盤旋。
葉無的意識一陣沉默。
「你不願?他們已經欺侮你到這份上,你都不願意殺了他們?如果他們中有人能伸出手,你也不至於落的這般田地!」
「嗯……他們是該死。」葉無終於應了一聲。
「那修煉,就能變強?就可以不被人欺負了嗎?」他問。
「是的,你可以反過來主宰他們!」那個聲音回答。
「……那為什麼沒有修士幫我呢?幫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那個聲音一頓。
「我想重來,也想踏上仙途,我不想再被人欺負。」葉無喃喃道。
「但重來,是不是意味著,我和他們也就沒有關係了?仙凡有別,對嗎?他們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對待過這樣一個乞丐?」
「是的,但是你記得,你看,他們那樣的不公,明明衣食無憂,非但不伸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你不想以牙還牙?」
「嗯……所以我只想變強,不被人欺負,也不想欺負別人。」葉無的周圍開始出現亮光。
失去的記憶逐漸地恢復。
他閉了閉眼睛。
「強者也好,有能者也好,於我而言,我想變強,但也想……保護別人。」
「他們該死,是基於此刻的我。」
「可人生重來後,若有人再欺負我,我自然還擊,但他們不曾招惹我呢?」
「而我有能力,若是做了和他們一樣的事,那和他們有什麼分別?也總有人會殺了我。」
光芒越發的明亮,最後柔和的散去。
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第一扇門的門口,背對著那扇門。
而在門內的記憶則逐漸地淡去。
葉無心中有些複雜。
記憶是在消失,但是經歷過的那些感受是怎麼也不會忘記的。
他身為高高在上的七絕宮少宮主,從出身就遠超他人不知多少。
他第一次體會到一個凡人,還是最落魄的凡人,生存起來是如何的艱難。
而且他遇見的也不止他一個這樣悲慘的人。
無論再怎麼掙扎和努力,都沒辦法甩開那個泥潭,只能越陷越深。
對於一切事物的無力感,更是讓人心頭絕望。
這個試煉對於他來講,實在有著很深的影響。
整理了一下情緒,葉無看向了對面的那扇門。
下一扇門,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