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山影將沉。
柳陰漸沒。
日暮雲上,藥師五人行走。
「師兄,你這般卻是衝動了,要離開靈山也該是如來,而非我等。」
彌勒佛嘆了口氣。
他一步步從西方教貧瘠時走來。
此時離開盛極一時的靈山,心中又怎麼會開心。
「留在靈山又能怎樣?」
「如來修為遠在我等之上,就算功德金蓮被蚊道人咬去了三品,也非我等聯手能應對,且不說還有燃燈與他一路。」
藥師何嘗不知道自己有些衝動。
可讓他送門下古佛,和諸多師弟們幫助如來渡劫,他萬萬也不願意。
真靈上了功德金蓮。
自身性命,皆由如來把持。
「說到底,還是師尊偏心。」
「現在看來,我們待在靈山多有不自在,反而不如地藏那般身處地獄,樂得清閒。」
大勢至念道。
身為古佛,原本不該動貪嗔痴三念。
這與佛門追求背道而馳。
可這件事情,卻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們心裡。
世間就沒有真正的佛。
佛只存於心中。
只是一個空相。
教凡人成佛,佛卻成不了佛。
說來就可笑。
真論佛門空性,靈山諸佛不見得比凡間向佛之人堅定。
就算是他們師尊,也做不到不爭不搶不鬥。
「師兄,別說了!」
日光與月光卻是猛的一激靈,看見下頭山巔,站立著一個僧人。
「為何不能說,這便是師尊偏心。」
大勢至冷哼道。
稍等一會兒後。
大勢至才察覺不對勁,疑惑於日光與月光兩人神情。
朝下頭群山看去,大勢至沉默了。
下方之人,肉眼可見,真靈與元神卻察覺不到任何氣息。
其仿佛與天地一體。
是空性,是雲霧,是自然。
「諸位師弟,一同下去吧。」
藥師嘆了一口氣。
恭恭敬敬的落至山頭,行了一禮。
藥師目光複雜,抬頭看向眼前的灰袍僧人。
接引。
西方教教主。
他們五人的師尊。
自然,這不可能是他們師尊的真身。
應該是一道念頭投影的化身。
「為何要離開靈山?」
接引看向五人。
聽上去是在藥師眼前說話,聲音卻又像是在天外傳來。
藥師等人沉默了良久。
從始至終不知怎麼開口。
不是他們不敬重眼前之人,只是有些話真的難以啟齒。
「你我師徒,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接引沉聲,臉上看不出是高興還是傷心。
「師尊,你過於偏心了!」
最終。
還是藥師踏步向前,說出了這句話。
在他們看來,師尊接引絕非是一個好人。
洪荒時期。
師尊一句你與西方教有緣,引渡了不少西方教門徒。
其中不缺乏強行被渡化之人。
乃至於東方眾生,瞧見接引都得退避三舍,唯恐被盯上。
連三清,都稱接引是個不要臉的玩意。
但凡見著好東西,就像是貓見了耗子,黏著走。
封神大劫中,更是親自入局,使得人闡截三教矛盾激化。
反手就捲走了不知多少門徒。
但接引於他們這些西方教的人而言,卻又不是壞人。
從一開始就是盡心盡力的教導他們。
許多事情都是寧願自己去做,也不讓他們插手。
「哪裡偏心?」
接引問道。
「師尊,這還不偏心嗎?」
「讓我們的師弟和門人化作舍利,渡這魔漲道消之劫。」
「而他如來什麼都不做,只需暫避鋒芒即可。」
藥師心中早就憋屈了很久。
如今見到接引。
也是硬著脖子說出了這句話。
他知道這些話有些大逆不道,甚至是頂撞師尊,但不說不痛快。
「藥師,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
「魔漲道消是起於我佛門的量劫,若是按照你們在大雄寶殿所說,以大法力硬碰硬,只會落得比截教下場還要慘烈,身死道消。」
「這一點,難道你不知道。」
接引說道。
「弟子知道,可是……」
「可是你覺得對不起那些師弟,就算魔漲道消之劫安然度過,也等於是把他們送到如來手中,身家性命不由自己掌控。」
接引卻仿佛知道藥師心中所想一般。
「師尊明鑑。」
藥師點頭說道。
「可你問過你那些師弟的意見沒有,就算他們性命由如來掌控,好歹也是活著。」
「總好過在魔漲道消中魂飛魄散。」
接引一句話,讓藥師語塞。
「可憑什麼我們出力,讓如來坐享其成!」
藥師雖然心中知道道理如此不錯,但心中依舊不忿。
「那你想怎麼辦?」
接引追問。
「不管怎麼說,如來就是不能坐享其成!」
「既然如此,那就讓燃燈佛祖,懼留孫古佛兩人也被練成舍利子!」
藥師說道。
憑什麼魔漲道消,全是他們古佛一脈受損。
「可以。」
接引回答的很果斷,讓藥師都有些猝不及防。
燃燈和懼留孫,可是如來身邊最得力的幹將。
尤其是燃燈。
若是毀了燃燈的肉身,其實力會一落千丈,等於斷了如來一條臂膀。
「為師已經答應你的要求,可還有其他要求,一併說來。」
接引繼續說道。
「這……」
藥師緊皺著眉頭。
按理講。
接引答應他的要求,他應該高興才對。
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總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我們師尊!」
忽然。
大勢至猛的拉過藥師,充滿敵意的看向接引。
突然而來的動作與話語,嚇了所有人一跳。
「師兄,你在說什麼胡話?」
日光與月光看向大勢至。
眼前之人,即便是一具化身,修為都深不可測,猶如仰視天道。
不是他們師尊接引,還能是誰?
「日光,月光,藥師,彌勒,我且問你們,師尊為人如何?」
大勢至呼吸凝重。
死死的盯著接引。
……
那自然是對外人惡,對自己人好。
時常勸導門人互幫互愛,切不可與闡教那樣,連門下弟子,都互相看不起。
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緣身在此山中。
當日光、月光兩位菩薩心中生出這念頭時,頓時一個激靈。
「你到底是誰!」
日光與月光也是脫口而出,戒備的看向接引。
「師尊他,如果知道我們如此敵視如來,絕對會訓斥我們!」
「只會告誡我們同為佛門中人,不可內亂,當上下一心,一同渡劫!」
「而且師尊,絕對不會說出如此冷漠之語。」
「一句話就讓燃燈與懼留孫被練成舍利子!」
話說到這種地步。
藥師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氣氛一下低至了冰點,藥師等西方教的最初五人頭皮發麻。
能夠偽裝成他們師尊,有這般氣勢的。
天地間,只有其餘聖人!
可問題是,三清與女媧他們都很熟悉,怎麼可能插手與他們無關的魔漲道消等量劫之事。
但不是三清與女媧,那還能是誰?
道祖?
還是天道?
道祖的話,偽裝成他們師尊,不可能留下破綻。
如此說來,那就只有天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