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年

  「楊戩去了華山?」

  玉泉山金霞洞內,玉鼎真人正與一道人棋局對弈,玉鼎持著黑子難以落定。

  「執念深重,由他去吧!」

  「你就不擔心他的安危?」

  玉鼎真人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棋局,也不作答。

  「我聽說大禹將開山神斧放在了華山,這神斧本就威力無窮,又受了治水功德,那桃山想來也劈得開。」

  玉鼎真人一聲長嘆,放下了指間的黑子,對太乙真人說道

  「我就知道你這次來不是為了下棋而來,是南極師兄還是廣成師兄?」

  「南極師兄囑託我過來問你,廣成師兄至今還在閉關靜修。」

  「也罷,南極師兄囑託何事?」

  「天帝畢竟受命執掌三界修士,天規天條之下,便是天帝也要遵循。

  那瑤姬違逆天條在先,按理當受魂飛魄散之刑,天帝以桃山關押於她,已經是違逆天條,要受輪迴之罪。」

  玉鼎真人默然不語。

  「你該知曉,這樣的局面最好一直持續下去,一旦楊戩真的劈開桃山,天條昭示之下,瑤姬身死,天帝輪迴,這樣的後果真的值得嗎?」

  「二郎性子倔強,又重情義,我勸不得他,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最後的結果,我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逆天改命難成,後果也難料,但未必沒有成功的機會。」

  「……你要以無量量劫來消除天規天條的反噬。」

  「無量量劫至,桃山開,瑤姬活,天帝輪迴延遲六百年。

  到時我親自護道,迎天帝歸位!」

  「桃山開,瑤姬必死,你要改命,誰替瑤姬赴死?」

  「二郎性子倔強,我說過的,我勸不住他。他妹子如今就在華山修行,無量量劫前,他大概都會在華山停留。」

  太乙真人嘆息一聲,明白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於是起身離開。

  聽著洞府外那一聲清亮的鶴唳響起,玉鼎真人眉頭漸展,指間夾起一枚黑子來,放進了棋局之中。

  殺劫纏身的因果,也是時候在無量量劫中尋個解脫之法了。師尊為我師兄弟等謀劃千年,想來最終結果該是有驚無險。

  十二金仙,同氣連枝。

  …………

  華山之頂,楊戩枯坐在山頭上,身旁伏臥著一條細犬。

  這細犬在華山橫行許久,一身銅皮鐵骨,天生混元無漏的玄妙肉身,過往仙家不乏修為精深者,也不乏道德深厚者,都未能降服此凶獸。

  而楊戩初至華山,這細犬便主動送上門來,楊戩見這細犬也很喜愛,於是這段時間常常帶在身邊。

  隨著修行,不知為何情感變得越來越淡薄,有時甚至使得楊戩無法看清自己。幸好,楊戩還記得自己有一個小妹,有一個受桃山之苦的母親。

  隨著這段時間的思考,楊戩逐漸明白了一些東西。他修煉的法門無名,但極其玄妙,問及其他闡教師叔伯,玉鼎師傅是專精劍術的劍仙,修的是正宗的玄門玉清大法。

  這法門不知由何而來,修行漸深後,楊戩也察覺到了這法門的問題。

  這法訣分為九重,前三重尚且不過是吞吐靈氣磨鍊法力的法門,此後則越發玄妙,修行之法迥異平常。

  顛倒肉身五行,成就元神,破碎元神,真靈與肉身融合為一,修神通,修三生因果。

  這樣高深的法門,除了元始師祖那樣修為的存在,還有誰能創出這涉及輪迴真靈的法訣呢?

  楊戩將手掌下意識的放在了細犬的頭上,笑著揉了揉手掌下的狗頭。

  「走了,小妹還等著呢!」

  楊戩帶著哮天犬穿行在華山處的密林,驚退了諸多林中覓食的凶物,只因他腰間那一柄開山神斧。

  穿過密林,又走過幾條極為偏僻的小路,最終在另一座山峰處一座茅屋前停下了腳步。

  「二哥你回來了,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

  快來嘗嘗怎麼樣!」

  …………

  三山島內,玉玄機正在以三味真火煉鑄兵刃,三千斤鐵山已經煉化成一團泛著銀光的鐵水。

  一時間,突然心血來潮,玉玄機眉頭一皺,而後指訣掐動,暫時從煉器中騰出了些空閒時間出來。

  他掐指一算,立時明白這心血來潮應在何處,原來是那北海分水獸已經投胎轉世,師徒緣分已到,正是合該玉玄機救他一命,收歸門下。

  玉玄機出了洞府,騰架雲霧一路向北而去,跨千山而至北海之濱。

  在北海一處小船上,見到了自己的徒弟,一個約十四五歲的少年,這孩子面貌不同於凡人,雙頰無肉,面色泛金,眼無黑子,眼白泛赤,瞳相碧蒼,唇薄而頜短,臂長且身長。

  一身粗布衣物,滿是縫補痕跡,但神色無困頓之苦,行舟遠行隨波逐流。

  這少年生來水相,是其母誤吞水精妖丹,感蘊而生。

  小船上一柄破舊的魚叉,一張較新的漁網,一個不大的魚簍,可見魚簍將滿。

  此後數天,這少年每日早起灌溉菜園,打熬身體,而後出海捕魚,一簍將滿即歸。多數所捕的魚類用以飽腹,余者換做鹽巴布帛。

  茅屋雖破,足以遮風雨。衣衫雖舊,可以免風寒。有能力而不施暴他人,不貪婪妄求。

  這樣的心境比起天生水相更讓玉玄機滿意,是塊修行的好料子。觀察了一些時日,卻不見應難之劫。

  這一天,少年再次出海捕魚,正歸時,風雲變幻。

  玉玄機在雲中可見,海下一白髮老妖施法作怪,手中一皮骨樣式的小鼓敲動,方圓數十里的海域水流變化異常,暗流叢生。

  不過半個時辰,這老妖數次探出海面,緊盯著少年的小船,桀桀怪笑,利齒外翻,其上滿是粘液。

  少年見著這白髮老妖作怪,也不驚慌,反而習以為常。只是緊握著魚叉,站在船頭上,任是風浪翻騰,腳下如同生根。

  玉玄機在雲中看得清楚,除了這白髮老妖外,還有兩個妖物潛在一旁,一個綠面赤發,滿臉的疙瘩,還有一個更是沒有化形,看樣子似乎是頭海蛇成精。

  妖風陣陣,暗流涌動,那海蛇吐出一口口霧氣來,這霧氣滾滾,如同實質,漸漸蔓延向少年附近。妖風之強勁足以折木,卻翻不動一絲這蔓延的霧氣。

  風浪漸大,霧氣漸濃,妖物無所顧忌,逐漸升上海面,顯出了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