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在蘇向南的墓碑旁待了很久,他性格一直都很冷清,以前蘇向南總是在他身旁,努力找著話題,想讓他多說話。
他剛到部隊的時候,覺得蘇向南臉皮是真的很厚,你不理他,他也能自顧自地和你說很多話。
一開始陸驚蟄還嫌棄他聒噪,但後來在他的感染下,身上也漸漸多了一絲暖氣。
現在蘇向南走了,沒有人再來纏著他聊天,耳邊清靜下來後,他倒是感到不適應了。
許久之後,陸驚蟄站了起來,看著墓碑上蘇向南的照片,低沉著聲音道:
「你放心,三嫂和孩子,我和阿檸會幫你照顧著的,小家,大家,我都會守好。」
陸驚蟄抬手拍了拍墓碑,就仿佛在拍蘇向南的肩膀一樣:
「我有空再來看你。」
說完他沒有再停留,抬步往山下走去。
蜿蜒的山路上,他走得並不快,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以前很多次,蘇向南會忽然出現在他的背後,他總是那麼熱情,隨意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而不願意和人肌膚接觸的陸驚蟄,總是很快就會將他的手拿下去。
現在他一點也不嫌棄他了,但是他的胳膊再也不會搭在他的肩膀上了。
*
時間一晃就過了半個來月,因為陸百川要工作,不能在部隊待太久,於是便決定帶著陸小雪一起回北城了。
陸小雪卻不肯離開部隊,還說自己要在這邊上學,最後被教育了一番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和陸百川去了火車站。
還是如來的時候那樣,陸驚蟄和警衛員開車去送了兩人,夏青草因為要訓練,沒有去送。
比起來時的興高采烈,陸小雪整個人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在陸驚蟄叮囑陸小雪在家也要懂得照顧爸爸時,她給他談起了條件,叫他平時不要讓青草哥訓練得太辛苦,還說以後寒假、暑假自己都要來部隊玩。
在送陸百川上了火車以後,陸驚蟄站在車窗外,沒有像來時那麼委婉,而是直接告訴他:
林老師挺不錯,如果兩個人準備往前邁一步,自己很贊同。
陸百川沉默了一會兒,讓陸驚蟄不用擔心自己和小雪,照顧好自己的小家就行。
送走了陸百川以後,夏青檸又讓洛雅搬回了家裡,這樣她就不用跑來跑去,住一起方便有個照應。
在蘇向南犧牲一周年這一天,大家一起去祭奠了他,洛雅看著墓碑上蘇向南的照片,告訴蘇洛和洛蘇兄妹倆:
這是他們的爸爸,爸爸是個偉大的人!
從後山回來以後,陸驚蟄一直沒有怎麼說話,晚上睡覺時,他忽然從背後抱住了夏青檸,將下巴擱在她頸窩處,保持著這個姿勢,就這樣擁著她,久久沒有開口。
夏青檸以為他是因為去祭拜了蘇向南,心裡難受,所以才這樣,剛想要開口安慰他,就聽到他低沉著聲音,十分鄭重地對自己說道:
「阿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夏青檸有些疑惑,陸驚蟄很少用這樣鄭重的語氣和她說過話,想來他要說的事,應該十分重要。
「這些年X國背靠S國,一直在騷擾我們邊境,去年我們雖然給了他們很大的教訓,但是他們卻沒長記性,依舊尋釁滋事,還妄圖侵占我們的領土。」
說到這裡,陸驚蟄冷著臉,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片刻後繼續道:
「所以這次首長們決定,要對侵犯華國領土的X國,主動出兵,把他們徹底趕回他們老家去,我已經向上面申請,做這次戰鬥中,參戰的銀城部隊的總指導員。」
夏青檸聽完陸驚蟄的話,臉上的神色明顯的滯住了,以前她只在,歷史書里的文字和電影電視中,了解過戰爭,只知皮毛,並不深刻。
但是自從三哥去世以後,她才真正地明白,戰爭對個人,對家庭意味著什麼!
戰場上槍炮無眼,生死全憑運氣,現在聽到陸驚蟄又要去上戰場,一時間,心裡全是對他的擔心。
但是剛剛陸驚蟄說的是『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而不是『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夏青檸已然明白,陸驚蟄已經做了決定,這次他非去不可。
其實夏青檸並沒有想過要勸阻陸驚蟄放棄去做總指導員,因為她太了解陸驚蟄了。
這一年來,陸驚蟄雖然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但是夏青檸一直都知道,蘇向南的死,已經成了他心裡的心結。
蘇向南拼死守住的領土,他怎麼能讓X國再來褻瀆!把X國的軍隊趕出華國的領土,也成了他對蘇向南無聲的承諾。
「嗯。」夏青檸點了點頭,然後用最溫柔的聲音對他道:
「你放心去,我會和團團在家裡,等著你得勝歸來。」
在給夏青檸說這件事時,陸驚蟄心裡還有些忐忑,畢竟有蘇向南的犧牲在前,他害怕媳婦兒會因為擔心自己,不讓自己去參戰。
可是夏青檸並沒有讓他為難,甚至都沒有遲疑,就同意了,這讓陸驚蟄感動的同時,又充滿了愧疚。
「阿檸,對不起。」陸驚蟄將夏青檸抱得更緊一些,心裡都是對她,對團團的不舍和虧欠。
他知道他的阿檸需要丈夫,也知道團團需要爸爸,可是他是軍人啊!國jia培養了他,給了他榮譽,現在國jia需要他,他怎麼能為了自己的小家而退縮?
以前的曾小刀不曾退縮,劉小峰不曾退縮,丁大洲不曾退縮,蘇向南也不曾退縮,他陸驚蟄又憑什麼退縮?
哪個當兵的人,不是父母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他們有多重身份,但是最重要的一重是——軍人。
保護國jia是所有軍人的使命和職責,國jia的利益,與領土完整,高於所有的一切。
「你永遠不必說這三個字!更不用覺得虧欠我和團團。」
夏青檸感受到陸驚蟄的愧疚,轉過身來,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我們理解你,並以你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