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草被問得愣了一下,沒想到剛剛還對自己無比嫌棄的人,現在好似完全忘了兩人發生的不愉快,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到讓他氣不起來,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低聲回了兩個字:
「可以。」
陸小雪得到應允,立刻就抬手抓起鏟子上的食物,送進了嘴裡,吃完眼睛都開始放出光來了,連連夸道:
「好吃,真好吃!」說完又伸手要去抓一旁碗裡的。
夏青檸拍開她的手,說道:
「一會吃麵的時候再吃。」見陸小雪不高興地癟起了嘴,又安慰了一句:
「我給你多放點。」
菌子很多,不能放,一頓又吃不完,郭玉梅想到女兒馬上要去部隊了,就將帶來的干豇豆切成小段,和菌子一起用油炸了,在裡面加上一些辣椒,做了滿滿三瓶,想著女兒在路上和去了部隊都能吃。
雞樅噴香,干豇豆又有嚼勁,加上辣椒更是美味,一起拌進麵條里……
那味道,嘖嘖嘖,簡直絕了!
原本鬧著要出去吃的陸小雪,這頓雞樅拌麵,吃得比誰都香。
吃完飯,夏青檸把洗漱用的牙刷,毛巾……分別給了媽媽他們,幾人洗漱好,夏青檸和媽媽回到了房間。
郭玉梅來時就發現陸立冬母子果然都搬出去了,她知道那個王明芳聰明得很,心思又多,怎麼可能這麼爽利地搬出去,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她心裡很是疑惑,但當著陸百川他們的面,她也不好多問,現在終於有機會問問女兒了,只聽她疑惑又擔憂地道:
「小檸,你給媽說說分家的事吧,王明芳他們怎麼肯搬出去住了?」
夏青檸知道媽媽擔心自己,原身這些年受的委屈,和自己幫她洗掉污名的事情,也應該讓媽媽知道,於是就將四年前王明芳母子如何設計「自己」,和幾天前自己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事,一五一十地給媽媽說了。
夏青檸在說這些時,一旁的郭玉梅一直沉默地聽著,夏青檸正疑惑,媽媽怎麼沒有反應,一轉頭,卻發現郭玉梅已經泣不成聲了。
因為長期被繁重的農活壓著,她比同齡的人,顯得更蒼老些,皺紋也更深一些,此刻淚水正順著她皺紋交錯的臉,肆意流淌著。
對王明芳,陸立冬這些惡人的恨意,和對女兒的愧疚自責,在郭玉梅心裡交織出無限的懊悔,因為情緒太過濃烈,肩膀都不停顫抖了起來。
夏青檸見她這樣,忙安慰了起來:
「媽,你別傷心,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以後都會是好日子了。」
「我郭玉梅一輩子沒做過一件昧良心的事,你爸更是處處為別人著想,嗚嗚……為什麼要讓我們的小檸,我們的女兒,受這天大的委屈,嗚嗚……」
郭玉梅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裡的難過,低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像很多年前一樣,溫柔地把女兒攬進懷裡,撫摸著她的背,自責的繼續說:
「都是媽不好,媽不好,當初媽一心只想著你來了城裡,就不用跟著我在鄉下吃苦了,哪裡想得到……都是媽的錯,讓我們小檸受了這麼多委屈……嗚嗚……
夏青檸聽著郭玉梅說著自責的話,心裡也跟著為原身的命運難受起來,可是這怎麼能怪郭玉梅呢,能把原身送到城裡來,是她這個生活窘迫的母親,唯一能幫女兒想到的出路了。
「媽,一切都過去了,你看王明芳她們都得到懲罰了,我嫁給了陸驚蟄,現在過得也很好,你別再自責了。」夏青檸坐直身體拿起手絹,一邊幫郭玉梅擦著眼淚,一邊安慰道。
「幸好,幸好你嫁的是驚蟄!」郭玉梅低聲呢喃,就像是劫後餘生的人,感嘆那份來之不易的慶幸一般,然後看著夏青檸十分認真地說:
「媽媽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我們小檸過得開心,要是知道你來城裡會受這些委屈,當初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出來,雖然留在家裡苦點,但至少你在媽身邊,媽看得見,摸得著,別人敢欺負你,我也能去拼命……」說到這裡,郭玉梅又情不自禁的哭了:
「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你在城裡吃苦,受罪,而我就是個睜眼瞎,什麼都不知道,嗚……」
兩人正說著話,夏青樹和夏青草忽然出現在了房門外。
夏青草本想來和姐姐說會兒話,順便問姐姐要一個盆,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
因為他來時就只有兩套衣服,一套身上穿的,一套換洗的,陸小雪說他身上有味道後,他就立刻換了帶來換洗的衣服,如果不洗,明天就沒有衣服換了。
他不好意思一個人來,就求了哥哥陪著自己一起來。
哪只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媽媽十分難過地在哭,兩兄弟一下緊張起來,連忙問出了什麼事情。
郭玉梅知道女兒受了這麼大委屈,之所以以前沒告訴大家,一方面是不想讓大家擔心,另一方面也是她可能覺得家裡人沒辦法幫她,畢竟家裡一個老,一個小,還有一個瘸,好像誰都指望不上。
可是她是真的再也不想讓閨女受委屈沒人依靠了,兩個兒子,不管他們小也好,瘸也好,都是男人,都應該承擔起保護閨女的責任。
所以郭玉梅並沒有隱瞞兄弟倆,把夏青檸來城裡的事情,受到的委屈,都給他們說了。
性格一向和善的夏青樹聽完,都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一旁一直對姐姐格外護短的夏青草,更是滿眼都是憤怒,牙齒都不自覺咬得咯咯響。
憤怒過後,卻只剩下無盡的愧疚和心疼,只見夏青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夏青檸身邊,看著她低啞著聲音說道:
「小檸,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呢。」
語氣並不是在責問,更多的是沒被需要的難過,只聽他繼續說道:
「以後有什麼事別瞞著我們了。」說完他垂下眼眸,聲音變得自卑起來:
「我知道你是覺得哥腿壞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保護你了。」
他的內心自卑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對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妹妹的自責和無奈。
可是這怎麼能怪他呢?當初他也是為了給家裡省錢才落下了殘疾呀!
要是有得選,誰又想讓自己,矮人一截?
夏青檸從來沒有嫌棄過哥哥,也從來沒有怪過他什麼,剛要說話安慰,卻見夏青樹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她,目光忽然變得堅定,無比鄭重地承諾道:
「哥雖然腿壞了,但是哥會用命來保護你,只要哥有命在,以後就不允許任何人再欺負你!」
看著傾斜著肩膀,站在自己面前的夏青樹,聽著他發自肺腑的話,夏青檸鼻尖立刻泛起了一陣酸澀,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來表達自己此刻內心的感動,這一份厚重的親情,她要如何才能回報得了。
一旁的夏青草也立刻說道:
「對,要是有人再敢欺負你,我們就和他們拼命!」
目光和夏青樹如出一轍,那般堅定,那般果決。
看著眼前這兩個要為自己拼命的男人,夏青檸心裡已經感動得無以復加,為了讓兩人不那麼擔心自己,開口說道:
「你們放心,我有手有嘴,誰罵我,我就罵回去,誰動手,我就打回去,而且現在還多了你們保護,就更沒人敢欺負我了。」
聽了她的話,母子三人,這才慢慢心安下來,這時候夏青檸像是想到了什麼,對夏青樹說道:
「哥,我們明天去醫院看看你的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