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開看了詳情,越看越覺得一顆心沉的厲害,就快落到無盡深淵裡去了。
新聞標題寫得很簡練,但提及的事故日期卻讓我不寒而慄。
一周前的海上風暴?
那不是路秘書趕去公海尋找容熠川未果之後發生的事嗎?
當時她明明告訴我,自己只找到了遊輪碎片。
海上風暴是純粹的自然災害,絕非人力可為,但現在都有天氣預報和預警,大概時間是可以預估的。
我動作僵硬地划動著指尖,一點點看完了報導。
據搜救隊提供的說法,那艘遊輪是違規出航,船上的人無一生還,就連遺體也只打撈上來三具,至於落水的其他人則全都成了失蹤人口。
報導末尾還附上了三名死者的隨身物品的照片,是在向廣大群眾徵集線索,好確認他們的身份,聯繫家屬。
此時距離他們被打撈上岸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即便警方使勁渾身解數,也沒能從遊輪碎片上找到跟死者身份有關的線索,他們至今無人認領。
我用最快的速度搜索了最近有出海記錄的遊輪的信息,然後發現竟然就只有那一艘,並且正是路秘書提到過的找到了碎片的那艘。
顯而易見,容熠川離開的這段時日裡,一定是做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恐怕不僅僅是去公海旅遊,或者為了借假死的名義吊出對方的眼線這麼簡單。
我不敢再耽擱,估摸著正在跟客戶談生意的容熠川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我來,用最快的速度直奔徵集啟事裡提到過的警局而去。
可我到的還是晚了一步。
負責這件事的警察告訴我:「就在半小時前,家屬已經辦了手續。」
「這是什麼意思?」我難以置信地追問,「報導上不是說他們身份不明,需要徵集線索麼?怎麼這麼快就……」
警察顯然不想跟我說太多,打斷道:「總之已經確認過身份信息了,他們確實是死者的家屬沒錯,徵集啟事很快就會撤下來。」
我出了警局就打車往最近的殯儀館去了。
雖然無從驗證,可直覺告訴我,死者家屬的出現絕非意外,這些事一環扣一環,就像有人提前安排好了的劇本一樣。
殯儀館地處郊區,來回所費的時間少說也要近兩個小時,想在容熠川發現我擅離職守之前趕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我這時再顧不上考慮這許多,哪怕編不出合適藉口也無所謂了。
我一下車就被附近吹來的山風凍得瑟縮起來,可也還是連半步都不敢停,就踩著在公司里穿的坡跟鞋,用我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追進了殯儀館。
廳里正在辦儀式,見忽然衝進來我這麼一個人,全都被嚇了一跳。
工作人員看起來尤其迷茫,瞧瞧我又瞧瞧等著火化領骨灰的其他人,忍不住問:「你們是一起的麼?」
其他人看起來並無悲傷之意,望過我一眼之後,立刻就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了,有人在玩手機,也有人在踱步,只有一個比較閒的回答了工作人員問題:「不——」
我生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走過去拽了他一把,從付完車費後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錢包里摸出鈔票遞了過去。
這是一招險棋,如果這人跟死者感情深厚,非立刻跟我翻臉不可,可他不僅沒有,反而悄悄接過錢,然後改口道:「不用管她,認識。」
工作人員這才沒再繼續理會我。
我鬆了口氣,連忙作出悲傷模樣道:「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收了錢的人自然是同意,剩下的兩個人雖然沒撈到好處,但對他們的所謂親屬也是毫不在意,我因此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了死者的模樣。
白布底下是溺亡之人被海水泡得腫脹發白的遺體,經過法醫和殯儀館的處理後,味道不算刺鼻,可這種近距離接觸死亡的感覺還是令人很難受,甚至讓我想起了當初被推下懸崖的感覺。
我強忍著不適辨認了他們的面容,在確認他們就是之前容顯恭安排來綁架曉蕾,又誘我踏進陷阱拍倮照的那幾個混混之後,便快速退了出去。
他們死了。
死在了公海里。
容熠川才剛回來,他們就死了。
重新站到陽光下的滋味要比站在等待火化的廳里舒服得多,可我還是不由的開始發抖。
冷意從頭到腳地籠罩了我,就在我不由自主地要開始懷疑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實時,放在包里的手機發出的聲音將我喚了回來。
來電顯示上赫然是容熠川的名字。
我深呼吸一口氣,勉強平復心情後將電話接了起來:「容總。」
容熠川的話音是預料之中的冷:「現在是工作時間,你又跑到哪裡去了?」
我走得匆忙,離開公司之前沒來得及做任何安排,而憑我如今的風評,其他人不落井下石說壞話就算是好的了,根本不可能幫著遮掩。
再撒謊無異於自投羅網。
我頂著聽筒另一邊可能存在的怒火,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平淡而篤定地問:「遊輪上那幾個人的死跟你有關,對麼?」
不知道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習慣了容熠川的措辭方式,跟他是越來越像了。
容熠川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極其痛快地承認道:「是。」
面對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心底毫無波瀾,只是多出了幾分莫名的恐懼和擔憂,倒不是說因此怕了他,而是擔心容顯恭會借題發揮,以此為由向他發難。
至於容熠川的狠辣手段和翻臉無情,則是我早就明白了的事,壓根不值得因此再有想法。
容熠川等了片刻,見我遲遲沒有再開口,又問:「你現在在哪兒?」
我以為他是要我儘快回公司處理工作,當即實話實說:「我在殯儀館,至少要再過一個小時才能回去,如果……」
「知道了。」他打斷了我的話音,然後不等我解釋完畢,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