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是很敏銳的,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周圍的風吹草動,這一次,他在我的事上已經算是遲鈍了。
容熠川抬起手來輕輕觸碰了我的面頰:「Lily,你睡著了麼?」
我無法也不想在這時候回答這個問題,索性繼續無動於衷地維持昏昏沉沉的狀態,想必過不了幾分鐘就會真的陷入夢鄉。
除非他為了刨根問題,非得把我給叫醒不可。
到時候裝傻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心中存著備用方案,隨時打算用最朦朧的狀態來應付他,可他對我的好奇心終究是有限的。
以為我徹底睡熟了,他便起身將我打橫抱起,用浴巾裹住擦乾,然後抱回到了臥室里。
意識朦朧中,我被他輕輕安置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我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安穩過了。
從前與容熠川日夜相對時,我總是免不了費盡心思地去模仿莫荔迎合他,本以為他不在的那陣子能夠體會一把安眠的滋味,可結果卻是恰恰相反。
大床像是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海,讓我每晚都覺得自己像是漂在木板上然後驚醒,哪怕是為了尋些安全感,故意靠著枕頭也沒用。
午夜夢回意識到這裡只有我一個人,還是會忽然間驚醒。
倒是他回來之後,我雖然身心俱疲,沒有一刻不在為身邊人的以後籌碼,但卻睡得尤為安心,幾乎是在他將被子輕輕搭在我身上的同一時間就陷入了深沉的美夢中。
我並不知道,容熠川沒有離開,而是坐在靠近我的一側床沿,目光複雜地凝望了我許久。
拉著厚重窗簾的臥室安靜溫暖,像是從複雜塵世中隔絕出來的小世界,這裡沒有煩惱憂愁,更沒有危險陷阱,單就是個可以讓人放鬆下來的小世界。
容熠川一直緊繃著的神情緩緩放鬆下來,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戀戀不捨地去到了陽台上。
帶著冷意的晚風輕而易舉地吹透了他身上單薄的居家服,但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就這樣維持著挺拔姿態望向遠處夜空。
直到路秘書的電話打過來,容熠川才像是從雕塑重新做回了人一樣,他恢復動作接起電話,壓低聲音問:「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
路秘書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穩重可靠,她詳細地將他動身後的情況匯報了一遍。
「容總,請您放心,後續的事已經全部解決好了,人處理得非常乾淨,至於容顯恭用來威脅林小姐的倮照,也已經全部銷毀了,電子版和備份也都全部徹底刪除了。我正在返程的路上,等確保萬無一失,馬上會放線索出去。」
她那邊除了話音,還有海上特有的風聲,應該是為了儘快從公海回到H市,所以選擇了水路。
容熠川視路秘書為心腹,凡是交代給她的事,從不會多過問什麼,可這次卻是追問到:「那些照片,你確定全部都銷毀乾淨了麼?」
容顯恭惡毒起來是沒有底線的,他不得不考慮得比平時更周到。
路秘書不厭其煩地再次同他確認道:「是的,包括底片和存儲卡在內,凡是有可能存有林小姐私密照片的東西已經全都被銷毀乾淨了,是我親自刪除的,絕沒有第二個人看到或知道。」
這種事做起來並不麻煩,只要細緻些就夠做乾淨的了,可她並沒有假手於人,而是親自從頭盯到了尾,就連同去的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單獨留下做了什麼。
容熠川放了心,但是話音仍舊陰晴不定:「好。」
他從好些年前開始,就練就了喜怒不行與色的本事,這時情緒難得外露,引得路秘書不禁多說了幾句。
「容總,其實報警把那些人送進牢里也是一樣的可以解決問題,他們底子都不乾淨,甚至連好些的律師都不用特意請,就能讓他們牢底坐穿,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弄得他們去海上太麻煩。」
這話也只有跟隨他多年的路秘書敢說,她並非要對他的事指手畫腳,而是發自內心地在替他考慮。
相比於把人弄去海上解決,讓他們坐牢不僅省時省力,而且還絕無落人話柄的可能。
但容熠川的理智卻像是在這件事上離家出走了一般,他話音裡帶上了壓抑著的狠勁,目光在沒人能看得到的地方變得銳利非常,一旦具象化了,必然能把人扎個透心涼。
「人渣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他本就當慣了上位者,這時又掌握著生殺大權,做出的決定是沒有任何人能動搖的,接下來的話音中更是多了幾分偏執,「那些人拍過她的照片,就算現在銷毀了,也難保他們以後不會出去亂說,還是乾脆一點解決掉,永除後患。」
末尾這句隨著吹進室內的晚風來到了我身邊,睡意朦朧中,我理所當然地將這當成了是夢境。
等到翌日早上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忍不住為昨晚的夢感到詫異。
好端端的,我怎麼會夢到容熠川威脅人?
最要命的是我還根本就記不起那具體是個什麼夢。
容熠川的話音打斷了我的糾結,他昨天睡得比我晚,今天卻仍舊能保持原本的生物鐘作息,這時已經洗漱完畢,換掉了居家服,正在背對著我系襯衫扣子。
我試圖回憶起昨晚睡著前具體都做了什麼,可腦海中僅有的畫面就是趴在他懷裡的場景。
大早上的想這些實在是不合適。
我迅速起身將不合時宜的畫面從腦海中清除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換衣服,然後下樓陪容熠川一起吃早餐。
家裡的阿姨並沒有因為容熠川的忽然回歸表現出詫異驚慌,不僅態度自然地像是他從未離開過,就連早餐也是準備的兩人份,想來是昨晚就已經收到了消息。
容熠川做得永遠比說的多,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我懷揣著不上不下的心事,在抵達公司後,自覺恢復了助理的身份,步子主動落後容熠川半步,待人接物也恢復了凡事以他為先的標準。
其他人看得瞠目結舌,跟他打完招呼就下意識看向我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