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真假白月光

  我想起他發小口中那個在異國他鄉買醉的失意人,忽然在月光的清輝中想起了一句詩——同是天涯淪落人。

  容熠川看似什麼都有,可他最想要的東西始終沒能得到。

  這段時間以來,他千真萬確是幫了我許多,我投桃報李,也試著想要在他難過的時候做些有用的事,雖然不見得能起多大效果就是了。

  我沒聽到過莫荔的聲音,不敢擅自去揣摩,唯有把音量控制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清的範圍內。

  我用法語輕輕在他耳邊說:「嗨,我在這裡。」

  容熠川聽到這話,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變得欣喜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他身上看到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哪怕是在容顯恭面前,他也不曾有過特別大的情緒波動。

  他近乎呢喃,也開始說法語:「Lily,你不要離開我……」

  繾綣尾音中除了期待,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睏倦,他其實早就困得不得了,只是強忍著不肯睡過去。

  「我不會走的,安心睡吧。」

  許是容熠川實在醉的厲害的緣故,他根本沒有察覺到我聲線里的熟悉,而是一廂情願地選擇了相信,這是他能抓在手裡的僅有的念想了,哪怕是假的,恐怕也不會想要拆穿。

  他輕輕抽出抱在我腰間的手,轉而握住了我的手腕,是既不希望我離開,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的模樣。

  我見他喝醉之後竟然跟醒著的時候判若兩人,心中納罕之餘不免也有幾分心酸。

  沒想到他竟然也有這樣乖順聽話的一面。

  容熠川已經困得快要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但為了多看一眼他心目中的Lily,還是堅持著不肯睡,眼睫輕顫了好一會兒,這才側身躺在了我身邊。

  即便是醉到了這個地步,他對心中最在意的白月光也還是極盡愛護,生怕有半分冒犯。

  我這幾天才真切地體會過困了不睡的痛苦,見他如此執著,唯有再次把聲音放低放輕了開口:「睡吧,我會在這裡陪著你的。」

  這句,是中文。

  容熠川似乎是從最後這句話中得到了安慰和肯定,這一次他真的合上眼睛,安然睡了過去。

  我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確認他沒有忽然從夢中被驚醒的可能了,總算徹底放下懸著的心,緩緩將被他握著的手抽了出來。

  他睡得很安穩,雖然下意識地想要再握住自己的心上人的手,卻也在抓住身側的枕頭後,就再次恢復了安穩。

  我擔心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容熠川,連鞋子都沒敢穿,赤足踩在地毯上,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然後便打算進浴室洗漱,可就在我從床邊經過時,極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臥室里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被聽得一清二楚,況且是這樣大的動靜,我連忙把原本放在容熠川身邊的手機拿了起來,捂住聲孔的同時看向顯示著來電信息的屏幕。

  容熠川睡得很沉,並沒有被電話吵醒,但我看著手機里的陌生號碼,卻是有些想叫醒他了。

  他並不把工作上的事避著我,所以我很清楚像這樣沒有備註的一串數字,很可能是從公司里打過來的。

  萬一真是容氏的人有急事找他,這事是耽誤不得的。

  我思來想去,還是自作主張地將電話接了起來,反正我還頂著個助理的職位,原本就是可以過問和幫著轉達一些工作的。

  「你好。」

  這一聲開場白之後,對面回應我的是一個錯愕的女聲:「咦?」

  我拿不準情況,不好多問什麼,只好暫時保持沉默,等她先把事情說完,直覺告訴我,她並沒有打錯電話。

  果不其然,打電話過來的女人很快就又出了聲,只是這次她的話音裡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請問……這是容熠川容總的電話嗎?」

  「是的,但他現在在休息,我是他的助理。」

  「抱歉,打擾了。是這樣的,我的導師給了我一樣東西,說是要轉交給他。」

  她音色溫和,莫名讓人覺得很舒服,從措辭來看應當還在求學,並且是在外的留學生。

  我在給予肯定的答覆之前,先問了句:「請問你是?」

  她有容熠川的私人手機號,又能準確說出他的姓氏,我還是不得不謹慎些。

  下一秒,從聽筒里傳來的回答讓我瞬間心臟停跳,險些就從腔子裡跳出來。

  「我叫莫荔,算是容總的同門師妹了。雖然不知道容師兄是否還記得我,但導師拜託的事還是得完成,請問他現在方便接電話麼?」

  她話音平常而禮貌,提起容熠川時連一絲一毫的特別在意都沒有。

  想來在她心目里,容熠川跟她之間的聯繫就只存在於法國的求學時光中。

  容熠川壓抑著的愛慕和為了保護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不為人知的獨角戲而已。

  不知怎的,我整顆心緩緩向下沉去,不是羨慕莫荔能被人保護得這麼好,而是意識到了在不遠的將來,自己也許要面對的更多的麻煩。

  莫荔回來了,並且很可能跟容熠川產生交集,這樣一來,他對她的心思很可能就瞞不住了。

  容顯恭的腿雖然廢了,但從先前的數次交鋒來看,他無疑是個老謀深算的陰謀家,所以容熠川為了保護她,最有可能做出的決定會是把我這個擋箭牌繼續往台前推,好將他真正的心思藏住。

  莫荔話不多,在說明來意之後便靜靜等待起了我的答覆。

  我聽得出來,對於容熠川的電話竟然是個女人接的這件事,她是心存好奇的,但她出於禮貌,沒多問哪怕半句。

  在她看來,詢問一個交情並不算深厚的師兄的私事想必是十分失禮的。

  我清楚莫荔在容熠川心裡的地位,知道相比於工作,這才是絕不能擅作主張的事,於是在短暫地顧左右而言他之後,委婉地向她轉達了容熠川已經睡著的事。

  這件事重要無比,只能由容熠川一個人來做決定。

  幸好莫荔很快明白了我無法做出決定的潛台詞,以沒有倒清楚時差為由致歉後,主動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原本想要儘快洗漱換衣,上床補覺的念頭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