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怕被誤會是對沈承遠余情未了,及時解釋道:「他現在一門心思想要翻身,但所能想到的法子基本上已經被堵死了,我怕他會故技重施,再害了別的無辜的女孩子。」
說著,我放緩了舀舒芙蕾的動作,不是它的味道變了,而是我的心情變了。
容熠川面上原本的微笑淡了去:「你還是心軟了。」
我無法否認這一點,只能底氣不甚充足地找補:「我這次不是對仇人心軟,只是同為女人,不忍心看到有人跟我一樣受騙罷了。沈承遠這個人心機深沉,最喜歡坑害的目標就是單純的女孩。」
「過度的單純跟愚蠢沒有任何區別,我勸你不要干涉別人的命運。」容熠川不留情面地批評了一句。
我苦澀一笑:「你說的沒錯,從前的徐泠然確實是蠢,但我想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希望有人救救自己和她在意的家人。」
許是我此時的表情實在是過於傷感,讓容熠川聯想到了莫荔難過時的模樣的緣故,他的措辭收斂了一些,只是對我的數落仍舊跟昨晚一樣不留情面。
「你聰明有餘,狠心不足,哪怕是走到了這一步,也還是同情心泛濫,看來當初老徐總夫婦還是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他沒有直接拒絕,就意味著會考慮甚至答應我的請求。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被數落幾句也不會少塊肉,索性做出虛心求教的姿態來,同時默默吃完了面前的這份舒芙蕾。
容熠川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可見我是在貫徹他的要求好好吃飯,也沒再說什麼。
與此同時,只隔著一條步道的卡座里,鄭秀蘭的日子就沒這麼好過了,她時不時地就要拿出手機看一眼,但每看一次表情都會變得更焦灼一分。
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是在等沈承遠打錢過來。
可直到她們那桌熱熱鬧鬧地把飯吃了個差不多,鄭秀蘭的願望都沒有實現,她沒了先前編造謊言的底氣,悻悻地起身:「我再去趟洗手間。」
其他人沒有阻攔她,只是借著現成的機會笑話了她幾句。
「鄭姐,剛剛這瓶酒就你喝得最多,現在是該去趟洗手間了,不過洗手間跟店門離得可是夠遠的,你可千萬別跑錯了方向。」
「何止是酒,吃得也不少,除了你那份主菜,就連餐前麵包都當主食吃了吧……」
這幾個人顯然是比鄭秀蘭了解法餐的禮儀,但在她鬧洋相的時候非但不提醒,反而是推波助瀾,就等著看她的笑話。
鄭秀蘭欺軟怕硬,哪怕是被這幫所謂的貴婦朋友當成小丑戲弄,也沒敢流露出哪怕半分當初在我面前的氣勢了,而是跟沒聽見似的快步往洗手間去了。
容熠川欣賞著一側落地窗外面的夜景,漫不經心地問:「你不打算再跟去探一下情況麼?」
我理智地搖了搖頭:「不去了,她這次是打算故意躲起來,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
容熠川讚許地笑了一聲:「挺聰明。」
但很快笑容又消失了,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你還挺了解她的啊。」
話說得不咸不淡,我也沒覺察出來什麼。
「之前在她那裡吃了不少虧,也想了很多辦法討好,確實比較了解。」
容熠川的臉色立刻變得更不好看了。
鄭秀蘭的表現同我的猜測相差無幾,甚至還要更丟人現眼,她遲遲不肯從洗手間裡出來,待的時間比之前被我旁聽打電話時還長。
這一次,跟她同來的幾個女人卻是誰也沒有要去洗手間找她的打算,而是集體說起了她的風涼話,內容頗為豐富。
「下次再有這種事千萬別叫我一起了,就算是看笑話也怪丟人的。」
「反正我以後是沒臉再來這家餐廳吃飯了,不過能聽她吹牛也真是好笑,又是燕窩又是東山再起,當誰不知道她兒子就是個吃軟飯的呢?」
「何止啊,軟飯還要硬吃呢!」
……
她們的生活想必是很無聊,竟然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一直到笑夠了才將服務生叫來買單。
然後便結伴離開了餐廳,誰也沒有要等鄭秀蘭的意思。
我等這幾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外,剛一轉頭就瞧見了本該去洗手間的鄭秀蘭。
她根本是從另一個方向的隱蔽處走出來的,想來是怕有人追到洗手間裡讓她依言請客,這才會躲得隱蔽。
鄭秀蘭鬼鬼祟祟地又站了好一會兒,確認她們沒有去而復返看笑話的可能了,這才回到原先的卡座里去拿東西,見菜餚還剩一些,甚至不忘打包帶走。
這樣厚的臉皮實在是令人望塵莫及。
我目送鄭秀蘭離開了餐廳,心中無波無瀾地想到,真希望沈承遠能忍她忍得久一點,這樣我才能有更多的突破口。
容熠川對鄭秀蘭毫不在意,他見我收回目光,抿一口白葡萄酒說:「看樣子你是有新打算了?」
不消我主動提起,他已經猜到我從未想過要遵守父親的囑咐,就此帶母親遠走海外了。
我沒有瞞著容熠川的必要,而且即便我想藏著掖著,憑他的能力也是可以輕而易舉查出我最近動向的。
於是我言簡意賅地實話實說道:「我拜託顧雪靈出面,收購了一些散股。」
五百萬在股市上不算多,若是砸錯了地方,轉瞬之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掉進水裡的漣漪都見不著,因此我做得很小心。
容熠川的面容沒什麼變化,還同先前一樣遊刃有餘,有種能掌控一切的上位者的氣質,可我們此時相對而坐,我從他微微抬高的眼睫中尋到了一絲驚訝。
這當然算不上是了不得的情緒,可發生在他身上實屬難得。
我聽到他用與先前大不相同的語氣說:「你之前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件事,還是說這也是你攪黃沈承遠計劃的一部分?」
謝天謝地,他單純的就只是在驚訝,並沒有因為我的隱瞞而感到不滿。
我保持著冷靜同容熠川分析了幾句。
「算是部分原因吧,不過相比之下,我認為從沈承遠身上學到的另外一部分教訓更值得我在意。靠山山倒,靠樹樹走,即便是永遠愛我的父母,也會有衰老無力的一天,我最該靠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