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

  樓若姿有些彆扭地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樓國輝。

  兩人上午剛吵過一架，誰知道下午就發生這樣的事。

  她有些做不到主動低頭，去和他示好。

  於是，她就坐在了沙發上，一言不發。

  反正他已經醒了，她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此時此刻，樓國輝已經無心搭理他。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財務總監對他說的那些話。

  好端端的，公司帳戶怎麼會被凍結？

  自從甦醒後，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而且，上面連個通知都沒有。

  他讓助理去打聽了一下，得到的答覆是：「有關部門周一會派人過來調查。」

  然後就是，讓他們不要著急，這些流程都是合法的。

  樓子昂和醫生在外面聊完後，便推門而入。

  來醫院的路上，他也聽說了一些關於公司的事情。

  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樓若姿，開口道：「媽，你去幫爸打點熱水吧。」

  樓若姿一聽，連忙道：「不是有護工嗎？為什麼要使喚我去？」

  樓子昂微微蹙了一下眉宇，又喊了一聲：「媽。」

  樓若姿一聽他的聲音變沉了，便也不再說什麼，起身就離開了病房。

  她一走，樓子昂的目光就落在了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兒子，這事肯定是江晏在背後搞的鬼，你快去找他。」樓國輝說道：「這筆資金，周一之前一定要能挪用，否則樓氏就真的完了。」

  樓子昂看著平日裡沉穩內斂的父親，此刻卻是一臉的慌亂和焦急。

  相反的，他的心情反而平靜淡漠了不少。

  雖然，當他得知，剛剛匯入公司的資金就被凍結了時，著實是驚訝和憤怒的，可現在，他冷靜下來了。

  「爸，你覺得我去找他有用嗎？您是想讓我跟他打感情牌嗎？」

  樓子昂自嘲地說了一句。

  他繼而說道：「爸，既然他有這個能力動用上面的關係，足以說明，目前以我們的實力無法和他與之抗衡。」

  樓國輝看著從容自若的兒子，微眯了一下眼睛，道：「你有什麼主意？」

  樓子昂不慌不忙地抬腳勾了勾一旁的椅子，然後坐下。

  不徐不疾地說道：「爸，放棄樓氏，東山再起。」

  樓國輝聽聞後，瞬間瞠目結舌地盯著他：「什……什麼意思？」

  樓子昂道：「我在國外成立了一家公司，如果想要擺脫現在這種現狀，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樓氏。江晏就算再有本事，他的手也伸不到國外的公司。」

  不管怎麼說，樓氏成立幾十年了，根基深厚，說放棄就放棄，換做是誰都捨不得。

  樓國輝道：「你媽不會答應的，那畢竟是你外公留下的產業。」

  樓子昂道：「媽那邊我會去說的，再說了，媽的意見不重要，現在公司的大權都在您手上，只要您點頭就行了。其餘的事我會讓人著手去準備，您只需要在醫院好好地配合醫生做檢查就行。」

  樓國輝敏感地捕捉到他最後那一句話：「什麼叫配合醫生做檢查？」

  樓子昂也沒有打算瞞著他，畢竟遲早都會知道的，「醫生剛剛說，懷疑您老的頭部有腫瘤，但不確定是什麼良性還是惡性，需要進一步檢查。」

  「轟!」樓國輝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像是炸開了一樣。

  他平時身體素質都不錯，極少感冒發燒，也沒什麼大病，怎麼難得暈倒一次，被送進醫院後就檢查出腦子裡有腫瘤了？

  「會不會是誤診了？他們是不是看錯了？」他接連問了兩個問題。

  醫院誤診的概率雖然不大，但也有案例，說不定他的就是誤診了。

  「……」

  一天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讓樓國輝身心俱疲。

  ……

  周一早上，蘇禾剛到醫院。

  就聽到陸振宇這個八卦小靈通說樓家的事。

  蘇禾就聽了一嘴，也就是聽到樓國輝住院的事。

  這件事，其實昨晚江晏有跟她說。

  不過，江晏說的沒有陸振宇這個八卦的人那麼詳細。

  就好比如，樓國輝腦部有腫瘤這件事。

  她不是個八卦之人，聽了一嘴後，便朝著幾人說道：「五分鐘後，會議室開會。」

  陸振宇知道她和樓家的事，畢竟那天樓若姿都找上門來了。

  醫院大部分人也都猜到了，只是沒有人敢八卦罷了。

  見蘇禾並未阻止他們，她進了辦公室後，幾人又開始討論了起來。

  九點，蘇禾帶著他們幾個人去查房了。

  查完房後，蘇禾就接到了腦外科的會診邀請電話。

  蘇禾交代了一些事後，就帶著藍煙去了腦外科。

  她雖然是心外科的人，但也經常被其它科室的人邀請去會診。

  因為她不單單只會心外科這個專科，醫院裡很多上了年紀的主任醫師都知道蘇禾的底子。

  在蘇禾以二十四歲的年紀空降到市一院做副主任時，蘇天逸就和醫院一些工齡老的教授主任們打過招呼了。

  ……

  十八樓，腦外科。

  蘇禾和腦外科的主任碰了個面後，就一起去了病房。

  直到走進病房，蘇禾才知道這個病人是樓國輝。

  她只能說，這世界真小。

  早知道她就先詢問一下病人是誰了。

  病房裡，除了樓國輝，還有一早來給樓國輝送早餐的樓若姿。

  兩人對於蘇禾的出現，也都愣了愣。

  「你來這做什麼？」

  樓若姿最先反應過來，一臉不喜地瞪著蘇禾，語氣不善地問道。

  蘇禾現在是工作時間，也就沒有跟她計較她的態度問題了，而是不輕不淡地說道：「樓夫人，我當然是來工作的。」

  一旁的腦外科的黃主任接著她的話說道：「樓先生，樓太太，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蘇醫生，雖然她看著年輕，但她的醫學經驗也有長達十幾年了。」

  黃主任知道蘇禾的外公是蘇溢國，而她也從小就跟著蘇老學習醫術，所以說她的醫學經歷確實也有十幾年了。

  黃主任當年的博士生導師就是蘇老，所以他也是蘇老的學生，很早之前就認識蘇禾了。

  「同時，她也是我們醫院的全科醫生，她對腦部腫瘤也有豐富的經驗。」黃主任一臉和善地說道。

  黃主任並不知道蘇禾和樓家的那些微妙的關係，主要是他年紀大了，也不愛聽八卦，不愛上網。

  樓家夫婦都沒有想到昨天他們口中所說的「蘇醫生」居然是蘇禾這個女人。

  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麼？

  樓若姿幾乎是沒有做任何的考慮，就直言說道：「黃主任，你換個人給我老公看，我們不需要她看。」

  黃主任微微一愣：「……」

  這是怎麼了？

  黃主任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回神，他詢問道：「樓太太，這是為什麼呢？」

  樓若姿道：「我們不相信她，擔心她公報私仇。」

  在場的人：「……」

  黃主任也是一時啞言。

  他看了看默不作聲的蘇禾，擔心會影響她的心情，但好像並沒有。

  她神色自若，淡定得不行，也沒有要生氣的預兆。

  他也沒想到會發生這事，要知道這樓家人那麼難伺候，他就不讓蘇禾來了。

  黃主任繼而開口道：「樓太太，蘇醫生她不是這樣的人，這個我可以很明確的跟你保證。如果你們堅持不需要蘇醫生看的話，也可以，我們不強求。」

  蘇禾對於樓若姿的要求更加沒意見了，「黃主任，既然病人有這個要求，我們滿足即可。」

  黃主任聞言，也點了點頭，「行，那就這樣，你先回去吧。」

  就在蘇禾轉身，即將出去時，門口就響起了樓子昂的聲音：「不用換。」

  他邁步走了進來，看著蘇禾，笑了笑，又說道：「蘇醫生，就麻煩你繼續給我爸看吧。」

  蘇禾不動聲色地微蹙了一下眉頭，樓子昂的笑，她可不敢恭維。

  可人家都這樣說了，她的職業道德也不允許她拒絕。

  不出所料，樓若姿第一個反對，「不行！」

  她走到樓子昂身邊，說道：「兒子，你別忘了，她是誰，你放心讓她給你爸看病嗎？」

  樓子昂並未回答她，而是看著蘇禾，說道：「蘇醫生的人品我還是相信的，我相信蘇醫生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對嗎？」

  蘇禾淡淡地說了兩個字：「自然。」

  「……」

  有了樓子昂在，樓若姿就算在不情願，也無濟於事。

  十五分鐘後。

  幾人走出了病房。

  蘇禾面色平靜，一副公事公辦地態度說道：「從各項檢查報告顯示，你父親患的是腦膜瘤，它起源於腦膜及腦膜間隙衍生物的良性腫瘤，它通常為良性腫瘤，及起始惡性的腦膜肉瘤，惡性概率僅為百分之二……」

  她說著說著微頓了一下，繼而道：「可是很不幸，你父親就是那百分之二。」

  樓子昂面色一頓，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了。

  他開口問道：「治療方案呢？」

  蘇禾對答如流：「目前來說，你父親的腦膜瘤還很小，並無症狀，可暫時密切觀察先。如果出現增大，或者臨床症狀的話，則需要治療的干預，一般是手術為主，放療為輔。」

  「具體的方案，黃主任他們會跟你們家屬講解的。」

  樓子昂聞言後，說道：「你不是我爸的主治醫生？」

  蘇禾淡然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

  「那我能把我爸的主治醫生換成是你嗎？」樓子昂說道：「畢竟，怎麼說都好，我們也算是半個親人，我還得尊稱你一聲大嫂。」

  一旁的黃主任等人，聽到他最後這句話時，都愣住了。

  蘇禾依舊泰然自若地回答道：「這不合規矩，我不是這個科室的人。」

  而這時，黃主任也站了出來說道：「樓少爺，這確實不合規矩。」

  「是麼，盡然如此，那我便不強求了。」樓子昂勾了勾唇，笑了笑說道。

  蘇禾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樓子昂的笑容，讓她很是不舒服，說不上來的感覺，但就是令她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裡。

  黃主任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也離開了。

  蘇禾並未立即離開腦外科，而是在電梯口那邊等著黃主任他們。

  「蘇禾啊，真是抱歉，我並不知道你和樓家的情況。」黃主任有些歉意地說道。

  剛剛樓子昂最後那句話，讓他醍醐灌頂，他大概猜到了什麼。

  要他一早知道，今天就不喊她來會診了。

  蘇禾莞爾道：「沒事，黃主任，這跟你沒關係。」

  「只不過，這個病人如果要做手術，可能有點麻煩。」

  黃主任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蘇禾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我也不是很確定，這個還需要你們去和家屬再詳細的聊一聊，就是病人的腦部以前做過大手術，可我看了病史記錄，上面說病人並未做過任何的大手術。」

  蘇禾不知道樓家的人為何要隱瞞這個事，但她剛剛也沒有問。

  畢竟這些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一般情況下，如果病人或者家屬不說的話，醫院又沒有他以往的病例，醫生一般不會往這方面上去想的。

  可剛剛蘇禾給樓國輝檢查了一下腦部，發現他右側腦顱的位置有一道很細的微創的疤痕。

  患者不說，醫生便很少去注意這些。

  「所以，如果你們到時候要制定手術方案或者治療方案，就得把這件事弄清楚，患者以前得過什麼病。」蘇禾說道。

  黃主任聞言後，皺了皺眉頭，這確實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病人有病史而沒有告知，對於後續的治療，也是有一定的危害。

  如果病人途中發生意外，他們也好及時採取措施進行治療。

  黃主任道：「行，我知道了，還是你細心，今天也多虧把你找來了。」

  ……

  中午。

  江晏來接她去吃飯時，她把這件事給他講了講。

  江晏聽完後，望著她好笑道：「江太太，你這算是泄露病人的秘密嗎？」

  蘇禾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算吧，這也不是我的病人，而且我還是聽別人說的。」

  她確實也是聽陸振宇說的，只不過後來，陰差陽錯地被黃主任喊去現場親自看了一次現場而已。

  緊接著，蘇禾看著他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也挺厲害的。」

  男人疑惑道：「嗯？」

  「居然能把人氣的進了醫院，然後還很恰好的查出腫瘤來。說實話，如果他這次沒暈倒入院，可能還沒被發現，等發現時可能就要立即做手術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樓國輝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突然，她也想起一件事。

  她問道：「你不是說，讓人凍結了樓氏的資金嗎？」

  「可我怎麼感覺他們一點都不緊張樓氏的事？特別是樓子昂，感覺跟沒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