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上幾人的視野中,下方的狀況簡直不能以簡單的殘忍來形容。
那些被餓死鬼附身的饑民,此時已經紛紛闖入縣衙,與聞聲而來的衙役和城防兵士扭打到了一起。
這一次,沒有鎮邪司來援,縣衙那二三十個人,簡直被嚇破了膽。
雖然他們平日裡在平民百姓面前耀武揚威,也的確有幾分兇悍,但現在遭遇的卻不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而是眼冒綠光不要命的鬼物。
那些饑民,就算是打不過手持利刃的衙役或兵士,也絕對不會退縮害怕。
哪怕被砍得遍體鱗傷,他們依舊會執著地站起來,用手抓、用牙咬,不要命地撲上去。
在餓死鬼的眼中,這些人完全與食物無異。
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這些被餓死鬼操縱的人,是真的不要命。
所以,衙役和兵士們,幾乎很快就崩潰瓦解,想要逃出這化作煉獄的縣衙。
可是,其中幾個衙役和兵士,卻是很快被一群餓死鬼圍得水泄不通,無處可逃。
似乎,他們被這群惡鬼給盯上了。
望月樓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忠實手下慘叫連連,甚至被分而食之,陳沖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別人也許不清楚,但是他明白,這幾個被圍住的人,都是曾跟隨自己去挖過墳的。
似陳沖這種狠人,尚且有些不適,更不用說養尊處優的方雲生和五位財主了。
他們雖然是出現這一幕的始作俑者,但是又何曾見過這種血腥場面,而且,這些惡鬼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陳沖,快想辦法啊,他們頂不住了,我們怎麼辦?」方雲生暫時穩住心神,急不可耐地詢問。
陳沖微微搖頭,「我的功法,無法克制此等鬼物,而且萬一我離開此地,恐大人出事。」
「再等等,蘭若觀的人現身,我們就沒事了。」陳沖又道。
就在陳沖話音落下不久,他派出去的副手從後門急步趕來,氣喘吁吁地稟報導:「大人,蘭若觀無人在家,屬下找不到人啊。」
「這……這可如何是好?」方雲生和幾位財主更慌了。
現在,他真的後悔,今天沒有留住那位蘭若觀的高人。
若是他願意花大代價,及時請那人出手的話,今夜也許就不會出現這種事了。
陳沖屏退手下,卻是依舊冷靜道:「大人不必擔心,下官雖然護不住縣衙,但是這望月樓,他們是上不來的。」
「大人難道忘了,我們還有鎮邪符留存未用嗎?」
方雲生聞言大喜,是啊,縣衙這裡一直有未曾使用的鎮邪符備用,就藏在縣尉陳沖的身上。
當然,這也是方便陳沖隨時去挖墳造鬼。
現在不用造鬼了,但是可以用來擋住這些惡鬼的襲擊啊。
「好,好,只要這些惡鬼上不來,咱們堅持到天亮,他們自然會退去。」方雲生大大地鬆了口氣道。
其餘財主也終於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一個個癱軟在地,不敢再去看外面的情況。
那些兵士和衙役,死了也就死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陳沖依舊沒有遠離方雲生,只是來到樓梯口和各個窗口,依次貼上鎮邪符。
如此一來,那些惡鬼自然不敢靠近望月樓,他們也就可以安然無事了。
不過,隨著窗外一陣風颳過,陳沖的臉色突然大變,同時厲喝出聲:「誰?!」
等到他幾步衝到窗口的時候,哪裡還有人影。
只留下空蕩蕩的窗口,那剛剛被他貼上的鎮邪符,也已經消失不見。
「怎麼回事?」方雲生察覺不對,急忙問道。
陳沖臉色陰沉道:「大人,看來那個暗中作惡的人還在附近,而且,他拿走了我們的鎮邪符。」
「誰?」方雲生大驚,「到底是誰,誰敢冒犯縣衙?」
但緊接著他就意識到現在不是擺官威的時候,最緊要的是,鎮邪符沒了,他們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陳沖很快恢復冷靜道:「只有我帶大人離開這是非之地,避開那人。」
說話間,陳沖根本不管那幾位臉色再次變化的財主,抓住方雲生,直接從窗口一躍而下。
這位陳沖縣尉是真正的八品武夫,帶著方雲生一人離開縣衙,毫無壓力。
而且,他身上還有辟邪符,也不懼那些惡鬼擋道。
身後是那幾位財主的喝罵或求救聲,但不論是陳沖還是方雲生,現在都顧不得他們了。
只要能過了今晚這一關,他們就還有機會捲土重來。
陳沖現在怕的不是這些小鬼,而是那隱藏在暗中的敵人。
對方遲遲不現身照面,他不知道是因為對方忌憚自己的實力,還是在戲耍他們。
若只是戲耍的話,那他和方雲生,今夜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怕什麼來什麼,就在陳沖與方雲生剛剛逃出縣衙沒多久,他的身形突然一滯,停留在一處牆頭上。
在他們的前方屋脊頂端,站著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
男子相貌平平無奇,身高也屬中等,身上幾乎沒有什麼特徵。
唯一突出的地方,恐怕就是對方冷笑間,露出的滿口白牙,在這夜色中依舊有些刺眼。
「都是你做的?」陳沖冷靜地直視那人,沉聲問道。
男子一言不發,只是沿著屋脊一步步靠近,如閒庭信步。
「你……你到底是誰?不,我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肯放過本官,本官可以給你黃金千兩。」
方雲生也注意到了前面的人,意識到了對方的殺機,所以鼓起勇氣喊出了自己的籌碼。
方雲生一貫相信,財能通鬼神,只要自己給的夠多,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可惜,對面那人顯然不為所動,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在房頂如履平地,接連幾步縮短了雙方的距離,而後一躍而下,如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撞向陳沖和方雲生。
陳沖甚至來不及將方雲生放到地上,同樣高高跳起,迎面沖向對面來者。
他的一對拳頭,似乎都在一剎那變大了一圈,這是陳沖所修行的破石拳法,而且是已經到了大成之境的拳法。
轟!
兩人在半空中撞擊到一起,一觸即分。
伴隨著陳沖一聲慘叫,他那變大了幾分的拳頭,竟然血肉模糊,甚至露出其中斷裂的白骨關節。
他被巨力打落地面,拖出一道長達五丈的溝壑,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太強了!」昏迷前,陳沖腦海中只剩這一個念頭。
至於那黑衣人,則是輕飄飄地落在牆頭,一手按在差點掉下牆頭的方雲生肩膀上。
「幫人幫到底,既然收了錢,就要盡其事。」
念叨完畢,黑衣人提起尿了褲子的方雲生,再去抓起昏迷的陳沖,疾步折返縣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