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界。
蒼木宗,後山。
雲海飄散,群巒山嶺好似一座座海中仙島,在雲海波濤中時隱時現,氣象非凡。
山巒最高處。
一座簡單的案幾擺放在正中。
案幾兩側,二人相對而坐,面前擺著一隻白玉茶盞,盞內靈霧氤氳,茶香沁人心脾。
一人中年模樣,神情不怒自威,卻是古塵。
一人鬚髮花白,天生一副慈眉善目之象,卻是蒼木宗祖師,木倉。
「你將與靈涯決戰。」
木倉盯著面前的茶盞,笑道:「來找我,肯定不是為了品茶的。」
「木倉。」
古塵徐徐開口,卻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我認識多久了?」
「一萬多年了。」
木倉有些詫異,故意調侃道:「那時候的我,已是羽化境修士,你不過剛剛能御空而行,還要尊稱我一聲前輩,不想如今……你的修為反倒比我高了一些。」
「我的來歷。」
沉默了一瞬,古塵又問道:「你還記得嗎?」
「自然。」
木倉更詫異了,「你來自古蒼界極北之地,南嶽國轄下的一個叫古家鎮的凡人城鎮……」
越聽。
古塵的表情越嚴肅。
當年,他跟木倉初見時,提過一次自己的來歷,時隔這麼多年,對方記得一清二楚,可他自己卻記得越來越模糊……竟反不及旁人!
「怎麼了?」
木倉覺察到了他的異狀,「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寧?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大戰之前,切忌分心!」
古塵沉默不語。
「幫我個忙。」
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
「什麼忙?」
木倉一愣。
「幫我……」
古塵面無表情,「殺了靈涯!」
木倉越發奇怪,「早先我說幫你,可你非但不領情,還呵斥於我,說什麼堂堂正正,公平一戰,為何今日改了性子了?」
「別問了。」
古塵搖搖頭,「我和他,已經不是私人恩怨那麼簡單了。」
「好!」
木倉點點頭,「我幫你。」
他不再多問,與古塵相交多年,他深知對方脾性,若非極特殊的原因,古塵是不會開這個口的,作為至交好友,他自然會盡全力幫襯。
「既要殺他。」
想了想,他又道:「那就要確保萬無一失,明玄,盧振兩位道友也早已對靈涯不滿,我和他們關係不錯,不如……」
「好!」
古塵點點頭,「你去聯繫便是,人越多越好!」
他性子剛直,卻並不迂腐。
如今他已經確認了靈涯和自己的關係,也頭一次明白了靈涯手段的可怕,若說對方沒有留下後手,他是半點不信的,自然的,他也不會再想著一對一,公平決戰了,那樣就不是剛直,是蠢。
不計代價!
殺了靈涯!
想到這裡,他瞬間起身,一縷霸道氣機落下,吹散了雲海,露出了下方的萬丈深淵。
一眼看去。
黑漆漆一片。
無盡幽黑中,似隱隱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詭異而又莫測。
一如靈涯的手段。
……
小城內。
顧寒歸來,已有半日之久,得知了古塵的去向,他和千夜當即便推斷出了對方的真正目的。
「倒是不蠢。」
千夜感慨道:「竟然還知道找幫手,本君以為,他自信過了頭,會選擇單獨應戰,給那個靈涯送人頭呢!」
「古宗主光明磊落。」
顧寒想了想,「卻並不是個迂腐的人,和原師兄有點像。」
「不錯。」
提到原正陽,千夜自然不吝誇讚,「剛直,卻不刻板,懂得變通,表面木訥,其實卻是個內秀之人,想來當年雲劍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出言指點的,這樣的人才,應該修……咳,扯遠了!」
一不小心。
他又說順嘴了。
「其實。」
他有些感慨,「比起古塵和原正陽,這個靈涯,才是最棘手的。」
「起初。」
「本君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逍遙境。」
「沒想到此人竟然得了七煞真君的東西,只看他的手段和布局,這人絕對是個有來歷的!別說在這裡,就是放在那些大域之中,憑他的手段和心機,定然也是一方梟雄!」
「千夜。」
顧寒突然道:「你說,若是靈涯謀劃成功,晉入通天境……還會不會留在這裡?」
「自然不會。」
千夜搖頭,「所謂的七界聯盟,不過是個彈丸之地,以他的性子,怎肯蝸居在此?」
「是啊。」
顧寒嘆了口氣,「他如果離開,再想找他,就難了。」
虛寂廣袤無垠。
僅僅是天南界和古蒼界,拋開界門不談,便相隔了無盡的距離,又何況是更大的地方?
屆時。
就算他修為有成,想要找到對方,也無異於大海撈針了。
「不用擔心。」
千夜安慰道:「那靈涯心思再縝密,可終究算不到你,算不到本君,如今古塵這邊有了準備,再加上那個姓冷的丫頭,他還想一步通天?簡直可笑至極!」
對於冷雨疏……
準確來說。
對於九竅玲瓏體,他有著迷一般的自信。
畢竟愛過,傷過,恨過。
「去天南界!」
顧寒隨即起身,「以她的聰明,若是成功,一定會給我留下暗示!」
原本。
他想要等原正陽回來,可現在卻是等不及了。
剛來到外間。
卻迎面遇到了一人。
梅大教習!
幾個月沒見,他似乎更精神了些,以前身上那種畏畏縮縮的氣質也消失了大半,臉上多了不少自信。
「顧寒!」
「我終於見到你了!」
梅運一臉激動,不管他如何黑化,對於顧寒,卻始終保持著相當大的好感,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顧寒當年選了他當教習。
對大多數人而言。
在弱小無助絕望之時獲得的一絲認同,能銘記一生。
梅運也一樣。
一時間,他拉著顧寒問東問西,也透露了許多信息。
比如。
他如今已是能初步控制自己的能力。
比如。
浩劫之前,韓復得了天機子的指點,逃回東荒,保住了一命,只是因為懼怕梅運的緣故,死活不肯來。
「唉。」
說到這裡,他有些傷感,「天機老頭脾氣怪了點,人還不錯的,明明都指點韓教習逃走了,自己怎麼就不走呢?」
顧寒心裡一動。
他覺得,以天機子的性子,既然提前預料到了那場浩劫,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
真的死了嗎?
「這就是梅運?」
正想著,千夜突然開口,「看起來平平無奇,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沒想到竟然跟冥族有牽扯,倒是出人意料。」
「不奇怪。」
顧寒想了想,「能看出梅教習不凡的,只有阿傻和雞爺。」
阿傻是破妄之瞳。
重明也是天生重瞳,極為不凡。
似乎跟修為關係不大,反倒是跟某些特殊能力有關。
「別忘了。」
千夜提醒道:「對他了解最深的,還是他那個墳頭草都好幾丈高的師父!」
顧寒:……
若非梅運賭咒發誓。
他險些都認為那個老人是位不出世的絕世大能了。
「對了。」
千夜思忖了片刻,又道:「把那東西給他試試!」
「什麼?」
「那九道殘缺的冥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