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不遠處。
一座滿是裂縫的石柱上，薛雨臉色發白，眼中隱隱帶著淚痕。
在她的幻象中。
顧寒以一騎絕塵之勢，連闖九大天關，將一眾天驕遠遠甩在身後，成功奪得了最大的機緣，位列金榜榜首，傲視同輩。
眾人紛紛上前慶賀。
可她卻沒有。
她只是站在角落中，靜靜地看著榮耀加身的顧寒，內心欣喜，又有些苦澀。
回到東荒以後。
顧寒只停留了不到一個月，便要再次離開。
臨行之際。
她終於鼓足了勇氣找到了顧寒。
「薛姑娘。」
對待她。
顧寒一如既往地客氣。
「公子。」
她強壓住離別的失落和傷感，卻依舊有些不敢直視顧寒的雙眼，「我最近新譜了一首曲子，公子……能不能……聽了，再離開。」
「好啊。」
顧寒笑了笑。
「我去叫他們……」
「公子。」
她臉色一紅，聲如蚊訥，「我……我想讓你第一個聽。」
對面。
顧寒似覺察到了她的心意，也沉默了一瞬。
「好。」
最終，他答應了下來。
取出玉琴。
薛雨纖指輕撫琴弦，強行壓下失落的心情，緩緩彈奏了起來。
琴音渺渺。
宛如仙音。
與以往不同。
這首曲子，卻沒有任何輔助功效，只有她隱隱寄托在琴聲里的一縷相思之意，倒是遠比先前的曲子要動聽了太多，就連顧寒，也在不知不覺里沉醉其中。
一曲終了。
像往常一樣，她起身柔柔一禮。
「公子，獻醜了。」
「好琴。」
顧寒贊了一句，又輕輕嘆了口氣。
似乎他也清晰地感知到了琴聲里的相思之意。
「薛姑娘。」
半晌之後。
他才徐徐開口，「對不住，我……」
「公子。」
她輕咬紅唇，「薛雨從來不敢奢求什麼，能為公子獨奏一曲，已……無憾了。」
「薛姑娘。」
輕嘆一聲。
顧寒拱了拱手，似乎並不想繼續停留，給她帶來太多的困擾，「咱們……後會有期了。」
這次。
反倒是她沉默了。
怎麼可能……真的沒有遺憾呢？
突然。
她猛地抬頭，淚光蒙蒙中，卻只是看到了一道遠去的背影，只是片刻之間，便徹底消失在她視線中。
「後會……有期。」
她喃喃自語。
話說一半，淚水已是模糊了雙眼。
……
無獨有偶。
趙夢幽的幻象，和薛雨的差不多，依舊是顧寒奪得榜首之位，獲得大道饋贈，風頭一時無兩，惹得胖子在一旁羨慕嫉妒恨。
同樣的。
眾人相聚沒多久之後。
顧寒便要離開。
他要去域外，要去見識更強的天驕，要去更寬闊的天地闖一闖。
她很清楚。
以顧寒的能力，遲早都要出去的。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早。
分別之際。
她也是單獨找到了顧寒。
「這麼快就要走？」
「恩。」
顧寒也不瞞她，「只有去外面，才有更好的資源，我才能更快地變強，才能……更早地去找她！」
「小心。」
她是親眼看著阿傻被帶走的。
也明白阿傻在顧寒心裡的地位。
「你殺了那麼多域外的人，他們要是知道你去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放心。」
顧寒笑了笑。
「我不怕他們。」
想到顧寒先前那秒殺飛升境的手段，她也不再多提。
一時間。
她沉默了下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趙神女。」
顧寒似有意帶動氣氛。
「咱們後會……」
「你……」
突然。
她一咬牙，直勾勾地盯著顧寒，「你還需要……侍女嗎？」
說完。
她的臉紅得不像話。
只是對比薛雨而言，她的性子要堅韌得多，縱然心中羞臊，可依舊沒挪開目光。
「趙神女。」
對面。
顧寒嘆了口氣。
「你跟以前比，真的變了很多，只是我以前說過，侍女什麼的，只是玩笑話而已，你不用當真，我們之間……是朋友。」
果然。
只是朋友麼？
她神色一黯。
這話，卻是等於變相拒絕了她的心意了。
似覺察到氣氛有異。
顧寒摸了摸鼻子，就要告辭。
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又問道：「你還會回來嗎？我們還能再見嗎？」
「當然會！」
顧寒愣了一瞬，認真地點點頭，「這裡有我的家，有我的親人，還有我的朋友，我當然會回來，見面的機會多的是！」
她輕輕鬆了口氣。
還能見面？
結果，還不算太壞。
「後會有期。」
她對顧寒主動說出了這句話。
「後會有期。」
顧寒笑了笑，身形一晃，已是沖天而起。
原地。
她靜靜站立良久，才依依不捨收回目光。
那就……
等他回來！
時光匆匆。
十年過去了，顧寒沒回來。
百年過去了，顧寒還是沒回來。
千年過去了，她早已成了一名赫赫有名的聖境強者，可卻依舊沒有顧寒的半點消息，似乎他這一走，像是直接蒸發了一樣。
期間。
在眾人的幫忙下。
薛雨也是勉勉強強踏入了聖境。
有心想要去外域找他，可這時候卻聽到了胖子帶回來的消息，數百年前，顧寒誤入域外一處險地，自此消失無蹤，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不相信顧寒會死。
依舊苦苦等待。
兩千年。
三千年。
……
直至五千年。
此時的她，修為已是邁入了羽化境之中，可薛雨的修為卻再沒有絲毫的突破，壽元……已是沒有多少了。
相伴數千年。
她和薛雨早已情同姐妹，在最後的時光里，緊緊守在薛雨身邊。
最終。
薛雨沒能熬過壽元大限，在一座幽谷中坐化。
忍痛送別薛雨。
她變得更加孤獨，也更加彷徨。
時光飛逝。
六千年。
七千年。
八千年……
某一日。
她發現她那原本烏黑的髮絲中出現了一根白髮。
想到薛雨臨死前眼中的遺憾和思念。
她突然慌了。
……
門戶另一側。
阿傻依舊在呼呼大睡，根本沒覺察到顧寒在看著她。
沒有猶豫。
他一腳邁入門戶內，來到了玉床前。
輕輕掀開幔帳。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熟悉中透著一絲陌生的容顏，他手臂微微顫抖，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
瞬間。
摸到了阿傻那因為睡姿變得有些亂的髮絲。
熟悉的手感。
他欣慰地笑了笑。
也在此時！
一道莫大的危機感突然浮上心頭，卻見阿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兩眼中幽光瀰漫，滿是冷漠和森然之意。
只不過。
看清了顧寒的容貌時。
那冷漠和森然盡數被狂喜和歡呼取代！
「少爺！」
「嗚嗚……」
她又哭又笑。
「你終於來找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多麼多麼想你！」
說著。
她一下蹦了起來，兩隻雪白的手臂一伸，死死將顧寒抱住，再也不肯撒手，似乎怕他跑掉一樣。
感受著懷中的馨香和柔軟。
顧寒神色有些恍惚。
上次阿傻這麼抱他的時候，還在十多年前。
「阿傻。」
他語氣有些複雜。
「你，長大了。」
「哎呀！」
阿傻驚喜地喊了一聲，瞬間將他鬆開，得意地在他面前轉了個圈，白裙飄舞間，她驕傲地挺胸，俏皮中透著幾分得意，「少爺，你眼神真好，我真的長大啦！」
「……」
顧寒臉一黑。
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