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饒命！」

  「前輩饒命！」

  「……」

  巨蟒碩大的身軀扭個不停，本來乾淨整潔的小院被他折騰出了一個深深的凹坑，再加上它那如泉涌一般的淚水，泥土瞬間變成了泥漿……

  顧寒沉默了。

  魔女也沉默了。

  這種極品的性子，他們好像某人身上見過。

  雖然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可阿蠻還是覺得有這麼個朋友，怪丟人的……

  「別哭了。」

  眼見它撒潑打滾，沒完沒了，顧寒只能暫時安慰他，「我這人，不愛殺生，也不喜歡吃肉。」

  魔女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

  「真的？」

  巨蟒心裡一喜，瞬間支棱起來了。

  「我就說嘛！」

  「前輩一看就是個宅心仁厚的！」

  「阿蠻！」

  它神情肅然。

  「正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位前輩心地良善，救了你的命，你就該把前輩帶回來，這份恩情，你一輩子也不能忘！」

  「剛剛你還在怪我。」

  阿蠻小聲嘟囔。

  「胡說八道！」

  巨蟒大怒。

  「我炎七生平最敬重前輩這樣的豪傑，打第一眼看到前輩，我就知道他跟那些想吃我肉的臭蠻族不一樣！」

  又偷偷看了顧寒一眼。

  「咳咳……我的肉，確實是酸的！」

  「你叫炎七？」

  魔女有些好奇。

  「對對對！」

  炎七大腦袋晃了晃。

  「我炎氏一脈單傳，我爹叫炎六，我祖父叫炎五，我曾祖父叫炎四……我是炎七，仙子說的對，我其實根本不是異種，就是普通的小蟒蛇而已，就算吃了我的肉，也長不了多少修為的！」

  顧寒有些奇怪。

  這巨蟒口舌伶俐，說話文縐縐的，比人族還像人族。

  還有……

  為什麼它張嘴閉嘴離不開吃肉？

  將自己的疑問說了。

  炎七頓時悲從中來，嚎哭不停。

  「前輩有所不知，我炎氏一族……被吃的就剩我這根獨苗了！」

  蠻人生性彪悍。

  又不擅長煉丹。

  而這巨麓山脈中的妖獸血肉中精氣充足，數量又是極多，便被無數中下層蠻族大肆捕殺，用來強筋壯骨，凝練氣血之用，而品階越高，也越受他們喜歡，故而這裡妖獸雖多，可根本沒有一個能熬到化形的。

  炎七的父親，祖父……都是這種結果。

  吃肉二字。

  已是在它心裡留下了陰影了。

  這也是它一直躲在這裡，從來不肯踏出外面一步的原因。

  而這裡終年灰霧繚繞，又有迷幻作用，高階蠻族不屑來此，中低階蠻族不熟悉路徑，又難以進來，它這才僥倖活到了現在。

  「這樣麼？」

  顧寒感慨。

  這裡的妖獸，可是比蠻荒之森的那些慘多了。

  「你不是異種。」

  「也沒有渡天劫化形，為何能開口說話？」

  「渡劫？」

  炎七大腦袋搖得飛快。

  「渡天劫，我是不敢的，我父親當年就是這麼給人捉住的，只是我曾發現一個地方，在裡面滾了幾圈，然後就……咳咳，前輩，為何這樣看我？」

  它覺得。

  顧寒的眼睛亮得有點嚇人。

  「繼續說。」

  顧寒怕嚇到它，一臉的和煦，把長劍收了起來。

  「我生平最愛與人為善，最討厭殺戮。」

  「……」

  魔女又白了他一眼。

  就連阿蠻，臉色也憋的通紅。

  恩人……

  您劍上的血，好像還沒幹呢。

  「前輩仁厚！」

  炎七瞬間頓時生出了知音的感覺。

  「我也覺得，打打殺殺沒什麼意思！其實嚴格來說，我的確是經歷了雷霆淬體的，故而才能開口說話……」

  它也不敢隱瞞。

  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這灰霧籠罩的地方，其實很大，它在這裡窮極無聊，四處閒逛時，誤入了一處極深的地窟，而洞內有著一汪火池，與一般的火焰不同，那火池內卻是天生隱藏了一絲雷霆之意，竟是與天雷有些相似。

  他不敢過分接近。

  只是在邊上打了幾個滾，修為大進不說，還擁有了口吐人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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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確不是異種。

  只是被那火雷洗禮之後，身上便沾染了一絲熾意和雷光。

  除此之外。

  那洞內也有些殘餘玉符。

  裡面卻是一些人族的典籍。

  它雖然從未出去過，可時常琢磨這些東西，說話也帶上了一股文縐縐的味兒。

  「傳說里。」

  也在此時。

  阿蠻將自己得知的巨麓山脈的情況告知了顧寒。

  「這山脈是一隻無上大妖的身體變成的。」

  炎七嗤之以鼻。

  這傳說它知道，只是半點不信。

  真有那麼厲害的大妖，為什麼還死了？

  「無上大妖？」

  「火池？雷霆？」

  顧寒隱隱覺得。

  這裡好像並不像自己猜測的是遺府那麼簡單。

  這巨鹿山脈。

  難道竟然真是大妖身軀所化？

  那這大妖該有多大？

  實力又該強到什麼地步？

  「前輩。」

  見他皺眉。

  炎七小心翼翼道：「若是您有興趣，我可帶您去那裡看看……」

  「那就……」

  顧寒剛要回答，心中一陣警覺。

  不行！

  自己霉運纏身，還是不能輕易做決定。

  「怎麼樣？」

  他看向魔女。

  「去看看嗎？」

  「去吧。」

  魔女輕輕抱住了他，一臉的眷戀之色，眼中再次閃過一絲疲憊，「看看跟姐姐的猜測，是不是一樣。」

  「前輩仙子伉儷情深！」

  炎七大聲稱讚。

  「真是羨煞我炎七了！」

  心下卻暗自嘀咕。

  這位前輩一身實力如此恐怖，竟然還要詢問仙子的意見，莫非也是個懼內的？

  嘖！

  可真叫我炎七低看一眼！

  顧寒嘴角一抽。

  鬼使神差沒解釋。

  魔女卻是十分受用，覺得這炎七知書達理，說話也好聽，比很多人都像人。

  「你就別去了。」

  看到阿蠻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顧寒搖搖頭。

  「跟在我身邊很危險。」

  危險？

  炎七瞬間警覺了起來。

  什麼危險？

  見顧寒要走，阿蠻一臉的不舍。

  「恩人，你救了我和阿姆，我還沒報答你呢……」

  「報答就不必了。」

  顧寒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恩人儘管說！」

  「不能和大炎皇朝為敵。」

  「大炎皇朝？」

  阿蠻愣了一瞬。

  想到台吉平時跟他說的事，又想到顧寒先前被追殺，他心裡一動，脫口道：「恩人，你是大炎皇朝的人？」

  「算是吧。」

  「……」

  阿蠻沉默了一瞬。

  突然。

  他單膝跪地，拿出那柄骨刀，在手中劃了一道口子，高舉在上空。

  「以蠻祖的名義起誓！」

  「我阿蠻以後絕對不會和恩人為敵，絕對不會和大炎皇朝為敵！」

  「有違此誓，血氣逆行而死！」

  說著。

  他又念起了一大串古怪的咒語，手上的鮮血直接飄散而起，化作了一枚古怪的血色符文，沒入了他眉心之中。

  缺心眼！

  一根筋！

  炎七心中暗罵。

  今日之後，你說不定永遠都見不到人家了，用得著發這麼惡毒的誓言？

  「……」

  連顧寒都沒想到，只是隨口一句囑託，阿蠻竟然如此當真。

  「起來吧。」

  他看阿蠻更順眼了。

  「你的蠻祖，會保佑你的。」

  保佑個屁！

  炎七暗暗嘀咕。

  這位前輩真愛說笑！

  蠻祖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拿什麼保護他！

  太年輕了！

  沒有半點好處就……

  嘶！

  剛想到這。

  它長長的信子便吐了出來，再也縮不回去！

  一絲細如髮絲，隱隱散發著蒼茫之意的氣血出現在顧寒手中，只看上一眼，它便覺得身上被壓了一座山嶽，動也不能動上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