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眉頭大皺。

  走到這一步，他自然不再是一無所知，也知道洛無雙是對的，若說這世間真有一個能算盡一切可能的存在……只能是祂！

  「那我呢？」

  想到這裡，他突然嘆了口氣：「我的一切，是不是也都被祂算計到了？」

  「你覺得呢？」

  洛無雙笑著反問了一句。

  「……」

  顧寒突然覺得有點惱火，可惱火之餘，也有點不理解。

  「為什麼？」

  「祂一定要你去渡這個人劫？」

  「很簡單。」

  洛無雙想了想，道：「因為對我而言，想當個人的唯一途徑，便是渡人劫。」

  「洛兄。」

  顧寒無語道：「有一說一，你其實可以繼續不當人的。」

  「那怎麼行？」

  洛無雙眉頭一挑，道：「十，代表了打破常規的存在，意義有些特殊，特殊到第十人只能是……人。」

  人？

  顧寒一怔，他原本以為對方開玩笑，卻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隱藏的深意。

  「為什麼？第十人一定要是人？」

  「這得問你。」

  洛無雙笑了笑，道：「因為我敗了，你勝了，你成了真正的第十人……未來你可以親自去問祂。」

  說到這裡。

  他面色一肅，認真道：「顧寒，你要小心了，現在的你，已經有了讓祂看一眼的資格了。」

  「就一眼？」

  「一眼就夠了，再多，就把你看死了。」

  顧寒：「……」

  他也懶得跟對方做口舌之爭，又是看了一眼這片星空，突然嘆道：「有一說一，我現在還怪緊張的。」

  「不用怕。」

  洛無雙安慰道：「第一次都這樣。」

  顧寒：「？」

  「洛兄，你說話還是那麼欠揍。」

  「因為你贏了。」

  洛無雙稍稍回身，看向身後那幅靜止的畫面，輕聲道：「贏家麼，就該大度一點……」

  話音落下。

  眼前的幻境悄然散去，二人依舊在那片星空之上，幻境中雖過去了多年，落在現世中，也不過是片刻之間而已，而隨著他們戰鬥的結束，星空之上群星閃爍，星光燦燦，一切已是徹徹底底由虛化實，成了一片真實的星空！

  同樣的！

  位於星空最深處，那縷高渺無上的氣息也近乎徹底凝實，隱隱散發著一絲超脫無上之意。

  「好東西。」

  顧寒看了一眼，眉頭一挑：「要是融合了這東西，怕不是立成超脫境？」

  「不止。」

  洛無雙笑道：「還不是一般的超脫境。」

  「祂給的？」

  「祂給的。」

  顧寒突然不說話了。

  大混沌生靈何止兆億？可超脫境的道主，滿打滿算才有幾個？可如今，人人夢寐以求，人人求而不得，人人敬畏敬仰的超脫境大能……在祂眼裡，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手給出的獎勵而已。

  「聽著像是施捨。」

  「豈止是施捨？簡直就是侮辱人。」

  洛無雙面色一肅，認真附和道：「以你如今完美九極境的實力，想要成就超脫，不是輕而易舉？又何必要接受祂的侮辱和施捨？若是要了，反而是大丟臉面，大丟身份的事！」

  顧寒面色古怪：「你什麼意思？」

  洛無雙想了想，認真道：「你別要了，給我吧。」

  顧寒：「？？」

  「洛兄，你在開玩笑？」

  「我很認真。」

  「……」

  顧寒突然不說話了。

  雖然是侮辱和施捨，可……偌大的一個超脫境，遍數整個混沌也沒有多少的道主之位，怎麼可能就這麼拱手讓人？

  「洛兄，我不是對死者不敬。」

  他有些痛心，嘆道：「可你既然已經死了，要這東西還有什麼用？拿來當陪葬品……不覺得奢侈了嗎？」

  「是很奢侈。」

  洛無雙深以為然，話鋒一轉，突然嘆道：「不過麼，給幽然的東西，再奢侈一點都不為過。」

  顧寒一怔。

  「幽然大妹子？」

  「我沒什麼能給她的了。」

  洛無雙凝視星空，幽幽道：「這份超脫的機緣，就算是楊師弟給她的聘禮，如何？」

  「……」

  顧寒突然沉默。

  轟！

  下一瞬，他手一抬，一道茫茫眾生偉力轟然爆發，沖霄而上，竟是直接破入了那片似存非存之地，拿住了那一點象徵著超脫果位的氣息，輕輕一卷，落在了他身前！

  「這便是九極境的氣象？」

  洛無雙眉頭一挑，感慨道：「雖未超脫，可就算是比之偽道境，也不遑多讓了。」

  顧寒沒說話。

  看了一眼那枚光團，感受著其中隱含的那一縷能讓人立證超脫的氣機，突然一擺手，將之推到了洛無雙面前！

  「洛兄，夠不夠？」

  他看著洛無雙，認真道：「要是不夠，我再加點！」

  「夠了。」

  洛無雙拿住了那枚光點，輕聲道：「足夠了……顧寒，再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

  「在你真正遇上祂之前，在你戰敗之前，別讓她出事。」

  「……」

  顧寒眉頭一挑：「洛兄，你就這麼肯定我會輸？」

  「我習慣做最壞的打算。」

  「……我盡力。」

  洛無雙笑了，身體突然變得有些透明，眼中也多出了一絲釋然。

  星雲繚繞不息。

  落在二人身上的禁錮也漸漸放開。

  對視了一眼。

  二人突然齊齊一笑，再也沒了曾經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模樣。

  「洛兄。」

  顧寒嘆道：「其實，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一樣。」

  洛無雙笑了笑，道：「我其實也有很多遺言要說。」

  「可……」

  看了一眼有些透明的身形，他惋惜道：「我沒多少時間了，我要走了。」

  「去哪？」

  「有些餓了。」

  洛無雙給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話音落下的同時。

  他的身形突然出現了一絲朦朧之意，整個人也變得好似霧氣一樣，緩緩消散而去。

  顧寒靜靜地看著他。

  他也靜靜地看著顧寒。

  直至最後，直到洛無雙的身形即將徹底消失，顧寒才突然道：「洛兄，這時候說告別的話，是不是顯得特別俗氣？」

  「是有點。」

  洛無雙抬頭看向茫茫虛無之上，輕聲道：「所以……後會無期了，顧寒。」

  看著空空如也的對面。

  顧寒沒有絲毫贏下此戰的欣喜，反而有些惆悵。

  「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