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子明白。
他如今身處的位置，是老農的道域，只是和管潮的道域不同，老農的道域沒有山川大河，沒有日月星辰……唯有一片茫茫無盡，極為空曠的荒野！
以及！
遍布荒野四方，同樣茫茫無盡，看不到頭的無盡生靈！
有人族，有異族，有妖族。
更有零星的一些先天族！
可……不論是何種屬，不論男女老幼，不論實力強弱，這些生靈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殺戮！
瘋狂殺戮！
殺戮身邊的生靈，殺戮活著的生靈，殺戮他們能看到的每一個生靈！
殘肢好似冰雹。
血液如同暴雨。
很快便堆成了小山，聚成了河流，不過片刻的功夫，已是淹沒了天劍子的大半個身體，濃郁的血腥味幾乎化作了實質，充斥在這片修羅場中，讓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是覺得難聞。
只是覺得難以理解。
身為道主，又活了十個紀元，殺戮這種事，他自然見過了無數次，只是像眼下這種，如此慘烈，又毫無意義，為了殺戮而殺戮的情景，他還是第一次見！
轟！
轟！
……
剛想到這裡，一陣陣巨響突然自天穹內傳來，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再次抬頭。
透過那瘋狂殺戮的無盡生靈縫隙，他竟是看到了一方大若無邊，幾乎籠罩了整片天穹，散發著幽黑色的磨盤！
這磨盤。
他自然是不陌生，畢竟老農第一次出手時，他便見過了。
轟！
轟！
……
磨盤緩緩轉動。
每轉動一圈，下方的無盡殘屍便要消失一部分，被納入了磨盤之中，磨成了血泥，化作了血漿，自磨盤縫隙中傾瀉而下！
只不過。
血泥血漿還未落地，便有一枚枚如同真靈一樣的光點自磨盤後方飛出，和這些血肉血漿相合，須臾間便化作了各色生靈！
可……
依舊是雙目血紅，宛如毫無靈智的野獸！
身形落下的剎那。
他們便再度開始了廝殺，要麼殺旁人，要麼被旁人殺戮，然後重新被磨盤吸納，再次化作不同的生靈，重新加入這場殺戮，周而復始，似永遠沒有停下的一刻！
似乎……
這些生靈存在的目的，便是相互殺戮，這片世界存在的目的，便是為殺戮提供舞台，而那磨盤存在的目的，便是確保這一場殺戮能永遠持續下去！
「以道域為田。」
「以真靈為苗。」
「以意念為磨……生生死死，反反覆覆，輪迴永無休止……」
看著磨盤。
隨著生靈的反覆死亡重生，一縷縷頗顯詭異的輪迴之力源源不斷地被產生出來，被送往了外間，天劍子徹底明白了老農的目的。
他沒想到。
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初代天玄者，不敢再觸碰真正的輪迴，竟想出了這樣一個用歹毒都不足以形容的辦法，來模擬真正的輪迴之力！
很成功。
可……同樣也很讓人髮指！
剛想到這裡。
腳下的血河突然劇烈翻滾了起來，卻是周圍的那些生靈看到了他的存在，全都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野獸一樣，發了瘋一樣朝他沖了過來！
眼中一片猩紅！
毫無理智可言！
可……天劍子卻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埋藏極深的痛苦，不甘，怨恨，以及尋求解脫的執念！
生靈數量太多！
根本數不過來！
宛如一道滔滔洪流一樣，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將他的身形徹底淹沒了在了其中！
然後……
時間仿佛暫停了一瞬。
轟！
轟隆隆！
下一瞬，一道浩渺劍意突然自天劍子原本的位置爆發，宛如烈陽刺破了烏雲，數以千百萬計的細小劍光隨之綻放！
一時間！
圍上來的諸多生靈身形一滯，便被這些劍光切割得粉碎，殘肢碎屍漫天，血液亦是染紅了蒼穹！
終究是道主。
雖然即將散道，可天劍子依舊勉強保留了偽道境的實力，落在老農的道域中，雖然自身的道被壓制，可依舊不是眼前這些生靈能比的。
只一擊！
便有成千上萬人死在了他手裡。
可……
跟充斥在這片道域，足有兆億的生靈比起來，這點數量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的。
位於更遠處，數量更多的生靈也發現了他的存在，又是瘋了一樣圍了過來，黑壓壓一片，遍及四方天穹！
天劍子卻很平靜。
白衣化作了血色，眉角發梢的血珠不斷滴落，他卻不在乎，看著再次蜂擁而來的無盡生靈，也沒有說話，只是從腰間緩緩抽出了一柄細劍。
「求解脫麼？」
「我來幫你們解脫。」
話落！
劍光再起！
又是成千上萬的生靈倒在了他面前，而這一次，他並沒有選擇原地等待，反而主動出擊，朝著那根本數不清的生靈海洋走了過去！
他一步步前行。
劍光一次次綻放。
不知過了多久，他早已是忘記了自己揮了多少次劍，也忘記了自己走了多遠，更忘了死在自己劍下的生靈到底有多少。
他只知道。
他的步伐越來越慢，他的動作越來越僵，他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重。
反觀天穹。
那大若無邊的幽黑色磨盤散發著詭異邪惡的氣息，轉動速度比之先前更要快了三分！
顯然。
這寓意了生死輪迴的磨盤，不斷在源源不斷製造傀儡生靈的同時，也在將他最後的道一點一滴碾碎，化作道域的養分！
天劍子很清楚。
他的道被徹底碾碎的一刻，他的真靈也會永遠困頓在此，也會化作殺戮機器，更被那磨盤一次次吸納，輪迴不休……永無停下的一日！
想到這裡。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瞥了一眼手中的細劍，微微一嘆，神色有些惆悵。
「這樣的死法。」
「不是我想要的……」
……
道域內似過去了許久，可落在外間，落在老農這裡，卻也不過是轉了幾個念頭的功夫而已。
隨著天劍子的道被快速磨滅。
他身後的田裡像是多了不少的養分，先前被那道抹殺之力毀去的不少青苗，又長回來了不說，要比先前多了幾分深綠之色。
而此時此刻。
那道由無邊黑氣化作的通道，也徹底連接上了那片星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