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下。

  棠棠御風而行，周身劍意徜徉流轉，宛如碧波仙子，氣質清幽淡雅，陳鋒覺得賞心悅目，玉兒卻是自慚形穢。

  最多恆七。

  遠非我對手。

  陳鋒不動聲色看了棠棠一眼，自覺大致判斷出了她的修為，更覺得……穩上加穩！

  忽而。

  機率似存非存，讓人幾乎感知不到的淡灰色氣機從身後的叢林中悄然落下，和他身上的氣息徹底融為了一體。

  很隱晦。

  樹苗子沒發現，宿緣劍靈沒發現，玉兒亦沒有任何察覺，唯獨棠棠，神色微動，眸光自陳鋒身上一掃而過。

  「怎麼了？」

  陳鋒笑問：「棠棠姑娘，還有問題嗎？」

  「沒什麼。」

  棠棠笑了笑，突然看向了玉兒，奇道：「這位姑娘是……」

  「他叫玉兒。」

  「乃是我的婢女。」

  沒等玉兒開口，陳鋒卻搶先回答道：「昔日我落魄潦倒，又遭大哥嫉妒排擠，整個陳家上下幾無我容身之地，虧得玉兒不離不棄……」

  緩緩的。

  他講述起了自己的曾經過往，聽得玉兒眼圈一紅，心中的酸楚稍減，多出了一絲欣慰。

  原來。

  他還記得這些。

  「咦？」

  樹苗子聽得一支棱，和宿緣劍靈傳音，嘀嘀咕咕了起來。

  「這經歷，怎麼那麼像顧狗？」

  「你放尊重點！」

  宿緣劍靈終於忍不下去了，氣沖沖道：「那可是十代玄天劍首，是棠棠的師父，是給了我生命的人……」

  「顧狗顧狗顧狗！」

  樹苗子口中大叫三聲顧狗，心裡補了兩百九十七聲……剛好湊夠三百聲。

  宿緣劍靈差點當場發飆！

  「你……你……」

  沒等它說完。

  卻見陳鋒看了玉兒一眼，眼中滿是溫和，最後道：「也因此，我一直將玉兒視作自己的親妹妹。」

  玉兒身形一顫。

  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哈呀！」

  樹苗子火了，又在棠棠耳邊偷偷拱火：「棠棠，你看看這個人，簡直不是個東西，顧狗都沒他過分！」

  「……」

  棠棠不答。

  「你該不會真信他的話吧？」

  樹苗子更著急了：「他明擺著對你圖謀不軌啊，我可跟你說，天選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不重要。」

  棠棠輕聲道：「他有源天鏡，能幫我找到師父，就夠了。」

  「可可可……」

  樹苗子抓耳撓腮：「萬一到了他的地盤，他翻臉不認人怎麼辦？」

  「搶啊。」

  棠棠奇怪地看了它一眼：「我要的是源天鏡，跟他翻臉不翻臉有什麼關係？」

  「他要動手的！」

  樹苗子嘆了口氣：「他很強的！」

  「確實。」

  棠棠點點頭，深以為然道：「他恆九，我恆七，我未必能做到一擊必殺。」

  樹苗子：「……」

  一時間。

  他竟無言以對。

  ……

  如今的蒼梧州。

  自非曾經可比，橫跨三州之地，縱然以棠棠陳鋒的修為，也足足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才趕到。

  路途之中。

  陳鋒將自是利用一切機會，不遺餘力地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有情有義有擔當，不卑不亢不驕躁的謙謙君子形象，力求棠棠的青睞。

  當然了。

  傾慕歸傾慕，他也沒忘了那個臨時任務，更沒忘了打探顧寒的一切。

  他覺得。

  能教出一個恆六境界的徒弟，修為應該是恆八恆九的水準。

  可……

  「師父平平無奇。」

  棠棠認真道：「連個特殊體質和血脈都沒有。」

  樹苗子：「？」

  宿緣劍靈：「？」

  陳鋒不知內情，一臉愕然。

  他看得出來，棠棠說的多半是真話。

  「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

  棠棠的表情越發認真，又道：「我最後一次見到師父，還是一千多年前，那時候的他才剛剛破入恆道境。」

  「恆道？還算不錯了。」

  陳鋒想了想，附和：「棠棠姑娘，恕我直言，其實對於普通人而言，此生能有證道不朽的機遇，已是邀天之倖了。」

  樹苗子：「？？」

  宿緣劍靈：「？？」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確實如此。」

  棠棠嘆了口氣，又道：「師父他出身微末，又沒有什麼背景，從來都是孤軍奮戰，跟你們這樣的天選者完全不一樣，他能走到現在，靠的全是拼搏，奮鬥，汗水和流血。」

  樹苗子：「？？？」

  宿緣劍靈：「？？？」

  一個滿臉的詭異，一個滿心的古怪，倒不是棠棠睜眼說瞎話，而是……棠棠似乎就是這麼認為的！

  陳鋒倒覺得很正常。

  弟子不必不如師，徒弟比師父厲害的例子比比皆是！

  「參見家主！」

  說話間。

  三人已是來到了陳家祖地的最深處，沿途之中，上到族老，下到僕從，見到陳鋒，俱是恭敬行禮，禮節一絲不苟。

  「棠棠姑娘。」

  「源天鏡就在那裡。」

  陳鋒指了指最深處的一座幽深破落宅院，笑道：「想必不久之後，你就能尋到那位顧寒前輩了。」

  看到宅院。

  玉兒眼神微微一亮，面露憧憬之色，那裡是她和陳鋒長大的地方，亦是相濡以沫的地方，可她卻有十年不曾進去過了。

  「玉兒。」

  正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陳鋒突然看了她一眼，溫和一笑，道：「跟我出來了這麼久，想必你也乏了，先回去歇著吧。」

  玉兒目光一黯。

  「是……」

  「不過幾天的路程，怎麼可能會累？」

  棠棠突然笑道：「我和玉兒姐姐頗為投緣，不如一起過去，陳公子意下如何？」

  「當然可以。」

  陳鋒臉上笑容不變，似根本不在意，伸手道：「請。」

  玉兒感激地看了棠棠一眼，也一起跟了上去。

  老宅破落。

  似乎因為陳鋒的關係，並無人敢靠近，亦無人打掃，以至於和陳家別的建築格格不入。

  「我自幼便在這裡長大。」

  「這裡，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

  走在院中。

  陳鋒輕聲感慨道：「棠棠姑娘有所不知，我陳鋒和那位顧前輩一樣，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也全是拼搏，努力，汗水……」

  「哈呀！」

  正說著。

  樹苗子突然一聲輕喝，落在了院中，伸了個懶腰，枝葉舒展，氣機外放。

  轟的一聲！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幾間破屋子，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