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神情有些恍惚。
記憶中，棠棠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不苟言笑，對她的教導也頗為嚴苛，她也從來沒見過對方有過這樣的一面，如此輕鬆，如此歡快，像是卸下了重任和包袱，回歸到了最真實的一面。
或許……
這才是真正的師父？
沒來由的，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個念頭。
「像嗎？」
「你說呢？」
「不能說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這語氣，這表情，這份氣度，跟顧劍首……嘖嘖！」
「這位師兄。」
一名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體看向身邊之人，好奇道：「你見過顧劍首嗎？」
「廢話！」
那人瞥了他一眼，傲然道：「不僅認識，我還曾和顧劍首說過三句話……」
頓了頓。
他伸手比畫了一下，強調道：「整整三句！」
少年撇撇嘴。
他年歲尚幼，自然沒有經歷過千年以前的那些事，沒有經歷過曾經動亂的時代，對顧寒的了解，也只限於劍宗典籍記載以及老人們的口口相傳，有些難以理解這位師兄的驕傲從何而來。
「不就三句話嗎？」
「你才入門幾年！你懂個屁！」
那人眼睛一瞪：「三句怎麼了？旁人想跟顧劍首說話，還沒這個造化呢！」
少年的嘴撇得更厲害了。
「那顧劍首認識你嗎？」
「當然認得！」
「顧劍首知道你的名字嗎？」
「這……」
那人語氣一窒，吭吭哧哧道：「反正我提過，劍首記憶超群，大抵……應該……可以記得！」
說到最後。
他自己都沒了底氣。
嘁！
少年悄悄翻了個白眼，悄悄上前，湊到了一名老劍修身旁。
「師父，您也認得顧劍首？」
「自是認得。」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他啊……」
老劍修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追憶和尊崇之色，輕聲道：「他是我玄天劍宗立宗以來，最大的傳奇……沒有之一！」
少年的眼睛頓時亮了！
「您和顧劍首很熟嗎？」
「豈止是熟？」
老劍修捻須一笑，瞥了他一眼，自矜道：「莫非我曾和劍首並肩作戰，大戰鎮劍城主這種事，也要跟你說嗎？」
少年的眼睛更亮了！
玄天劍宗上下，人人都知道，他這位師父資歷極老，修為極高，曾和宗主原正陽同生死共患難，更是親眼見證了玄天劍宗的壯大和興盛，自然不是先前那位師兄能比的！
想到這裡。
他得意看了一眼那位師兄，故意大聲道：「師父，您和顧劍首這麼熟，說話肯定遠不止三句，他老人家也肯定記得您的名字，對吧？」
此言一出。
老劍修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然後……逐漸變黑。
「混帳東西！」
他對著少年劈頭蓋臉一頓罵：「大家都是同門，你跟人家攀比什麼！平日裡跟你說過多次，要戒驕戒躁，你倒好……去！去劍洞面壁一年……不，三年……不！面壁五年，不突破自在境，別來見我！」
少年傻了！
怎麼……說的好好的，師父突然就破防了？
一段小插曲的功夫。
棠棠身上的氣勢已是越來越強，那一縷不朽之息也越發濃郁，直至最後，量變成了質變，她已然在悄無聲息間破開了在常人看來難以逾越的不朽天關，正式踏足恆道之境！
不朽之息流轉。
她青絲飛舞，風姿無雙，容顏絕世傾城，好似天女臨凡，不知道讓多少劍宗年輕弟子看紅了臉。
厚積薄發，水到渠成。
沒人覺得棠棠破不開不朽境，也沒人覺得她會止步於此，甚至就連獨孤純，也破天荒好奇了起來。
他很好奇。
棠棠究竟能不能複製當年千夜楊易破境時的氣象……一步登天，直入恆八之境！
唯獨老魏。
眼睛瞪得堪比銅鈴，又嚷嚷了起來。
「這丫頭造化不淺！」
「嘖嘖嘖……還真就吃飯喝水了！天罰雷劫是一個都沒有啊？「
一句話。
提醒了眾人！
自千年之前，世界大變以後，在如今的時代里，修士破境是需要渡劫的！
修為越高。
需要渡的劫也就越強，越險！
譬如先前的四娘！
「渡什麼劫！」
「渡哪門子的劫！」
老孫瞥了一眼老魏，沒好氣道：「棠棠姑娘的根底，你莫非不清楚，這世間還有什麼樣的劫難能攔得住她破境……」
不止他。
其餘人，包括和棠棠天生有點不對付的裴倫，也覺得雷劫對棠棠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
反倒是棠棠自己。
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很不滿意，抬眸看了一眼無垠天穹，她突然恭敬一拜，認真道：「師祖，能不能……不要放水？」
轟！
轟轟轟！
話音落下的同時，原本天清氣朗的無邊天幕之中，突然變成了赤紅色，無盡黑紅色的雷雲凝聚，隱含茫茫天威，宛如末日來臨一般！
眾人：「？？？」
這……也行？
「果然。」
原正陽抬頭看了一眼天穹，感慨道：「師父他老人家，也一直在關注著棠棠……」
轟！
轟！
……
劫雲不斷凝聚之下，直接籠罩了整個玄天劍宗，劫雲內中似有億萬雷蛇飛舞，似有山川大河，似有日月星辰，更似有一道道詭異莫名的人形生物出沒，看得眾人頭皮發麻！
「此劫不尋常！」
「更是下界獨有！」
獨孤純面色一肅，若有所思道：「可稱……不朽劫！」
在下界待了千年。
他自然早已知道，包括眼前的不朽劫在內，此方世界修士所渡的這些劫難，實則是當年的眾生劫力，乃至無量劫力所化。
劫有無量！
眾生不可避，不可逃，唯有主動應劫，才能徹底消劫！
「顧劍首此法。」
「能一勞永逸了！」
相比他。
其餘人想得沒這麼深，只是覺得四娘先前渡劫的那些九霄神雷，跟眼前的不朽劫一比，最多最多……只能算個過家家！
「師父……」
四娘小心翼翼看向棠棠，有點擔心。
棠棠沒說話。
眸光微抬，她看著那一片無邊劫雲，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有種躍躍欲試之意。
一把握住宿緣劍！
一縷蒼茫浩瀚劍意一閃而過，她身形已是沒入了無邊劫雲之中！
師父！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