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眉頭緊鎖。
他絞盡了腦汁也沒想出來，劍七口中的八十八號到底是什麼。
可他看得出來。
這個八十八號……很可能是劍七的一生之痛，也大概率是他的執念所在。
劍七的傷感，只持續了半個呼吸不到。
「服了嗎？」
目光一轉，他又是看向翼天，淡淡道：「若是不服，我馬上打死你。」
翼天沒回答。
他生於六個紀元之前，是大混沌界中的第一個羽人，秉承氣運而生，一生經歷了不知道多少生死劫難，於三個紀元之前成就超脫，又花了三個紀元的時間，步入了如今的真道境。
可……
長達六個紀元的積累，卻毀在了短短几個呼吸，毀在了劍七的隨手一劍上。
「很公平。」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他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更沒有恨意。
廢顧寒。
他覺得沒什麼不對。
被劍七廢掉。
他也覺得對方的行為理所當然。
「告辭了。」
也不管眾人如何看自己，他腳步一抬，剛要離開，身體突然一顫，瞬間變得透明虛淡了起來，剩下一半的道，竟是在不斷消失！
眾人瞳孔一縮！
屍祖，風逍遙，乃至天劍子，眼中更是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恐懼！
「是祂。」
劍七眉頭皺了皺，平靜道：「這個鳥人的道，已不足以抵抗祂的同化吞噬了。」
顧寒沒說話。
在執道境走到了盡頭，即將邁入破道境的通天道主，尚不能完全抵抗祂的吞噬，又遑論修為跌落到了偽道境的翼天？
「……」
看著翼天的身形快速消失在場間，銀羽眼中閃過一抹哀色，欲言又止。
反倒是翼天本人，最為平靜。
「我的路，到此為止了。」
幽幽嘆了口氣，他徐徐轉身，看向一臉傷感的銀羽，眼中沒了威嚴和絕情，反而多出了一絲鼓舞之色。
「你的路，才剛剛開始。」
銀羽心頭一顫！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翼天的用意，對方看似絕情冷酷的行為之下，藏的是無盡的期許。
雛鳥離開巢穴。
才是展翅高飛的開始。
「老祖……」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渾然沒看到一縷淡銀色血脈自翼天身上飛出，沒入他體內。
肉眼可見的。
他背後缺失的那隻翅膀快速生長了出來，修為雖然沒有多大變化，可底蘊不知比先前渾厚了多少倍！
金毛突然很羨慕他。
也許本來就鐵石心腸，也許是見慣了這樣的事，翼天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給劍七帶來多少觸動。
朝遠處看了一眼。
見那道黑潮奔騰起落中，越發狂暴霸道，似隱隱有破入滅道惡毒趨勢，他的眼睛眯了眯，卻並沒有出手的打算。
「三叔。」
顧寒皺眉道：「管潮前輩他……」
「管潮？」
劍七沉默了半瞬，突然感慨道：「我聽你爹提過他，他有大功於第九界環的生靈，算是個難得的英豪！」
「有一說一。」
「你爹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管潮算是半個，這樣的人物，也不該這麼慘澹落幕！」
顧寒眼睛一亮：「那……」
「不著急。」
劍七卻擺擺手，淡聲道：「現在還不到時候。」
什麼？
顧寒聽得一愣。
「先天始祖來歷非凡。」
劍七意有所指道：「你該不會以為，他們幾個只有這麼點本事，只有被壓著打的份吧？」
顧寒一愣。
雖然包括無量劫在內，他見過的先天始祖的確都在被蘇雲壓著打。
可……
換個角度，混沌上下，夠資格被蘇雲壓著打，還能活到現在的人，又有幾個？
「要動他們。」
劍七繼續道：「就得做到一擊必殺，徹底把他們的這幾道分身留下，否則你三叔我今天來，就沒有意義了。」
顧寒若有所思。
下意識看了一眼四周，突然一愣，前一刻還好端端站在場間的風逍遙，竟突然不見了蹤跡！
與此同時。
原本空寂一片的大混沌中，悄然多出了千萬縷清風，清風自有逍遙意，齊齊一顫，便要散入十方天宇，逃離場間！
劍七抬了抬眼皮。
盡顯頹喪的目光下，竟是隱藏了一片無上蒼茫劍域！
「跑？」
話音響起的同時，那千萬縷的清風突然失去了自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風兒扭曲之下，竟是化作了千萬把虛幻透明的長劍！
執道！
屍祖和天劍子瞳孔一縮，一眼就看了出來，風逍遙的道，已是被劍七輕鬆拿住！
清風失去了自由，自然不再逍遙。
風逍遙自己也明白，他和劍七的差距太大，大到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金毛……」
他幽幽一嘆，聲音自虛幻中傳來：「祖師蒙難，你要袖手旁觀不成？」
金毛身體一顫！
他很清楚。
翼天是假狠心，風逍遙是真絕情，可他還是忍不住看向顧寒，欲言又止。
「怎麼？」
顧寒皺眉道：「你要求情？他是個什麼性子，你莫非不知道？」
「終究是我祖師。」
金毛苦笑道：「他雖然……可要是沒有他，我大概率不會有今日的成就……蘇兄弟，看在我不遠萬里去幫你……雖然沒幫上忙，能不能給祖師個機會？」
顧寒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小侄兒，答應他！」
劍七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頭，淡淡道：「自你爹以下，蘇家人從不欠人情債！再說了，這小猴崽子也算不錯，用一個真道境的性命交一個這樣的朋友，你賺了！」
看著金毛希冀的眼神。
顧寒突然嘆了口氣，輕聲道：「我明白了，三叔，那就……給他個機會吧。」
「好樣的，不愧是你爹的種！」
劍七讚許地點點頭，轉而看向金毛：「你聽到了，小侄兒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
「……是！」
金毛很激動，看著顧寒認真道：「蘇兄弟，我以道途立誓！這次算我欠你一條命，有機會我必還你！」
目光一轉。
他又是看向了萬千虛幻長劍，道：「祖師，您的恩義，我已經還了！自此兩不相欠！」
「……好。」
風逍遙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不出喜怒。
「完美！」
劍七滿意地點點頭，抬手一揮，萬千虛幻長劍盡碎，萬千清風皆散！
風逍遙，道散！
「可惜了。」
劍七收手，笑呵呵道：「唯一不完美的地方……老子不姓蘇！」
顧寒：「？」
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