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隨著一聲巨響，那天宮兩扇白玉大門緩緩開啟。

  剎那間！

  一道玄妙難明的氣息擴散開來！

  不論是那些黑袍修士。

  抑或是那些珍禽異獸。

  只是稍微接觸到這絲氣息，眼中俱是出現了一絲恍惚之色，表情瞬間變化了起來。

  欣喜。

  悲傷。

  憤怒。

  驚恐……不一而足。

  而這縷氣息只是持續了一個瞬間，便突兀地消失不見。

  雲霧飄渺中。

  一道身影自天宮內緩緩走出。

  身穿玄袍。

  身姿挺拔。

  長相雖然有些普通。

  可身上卻有一股獨特的氣質，甚至將身後那座雄渾霸氣的天宮都給徹底壓了下去。

  眸光流轉間。

  似有萬丈紅塵變幻不停。

  只是若仔細看，紅塵萬丈宛如雲煙，掩蓋了那冷漠和無情的本質。

  他身後。

  一十六位黑袍老者分列兩旁，神情嚴肅恭謹。

  男子緩緩走下天宮，所過之處，腳下竟是憑空生出了一階階玉梯，以供他前行之用。

  「拜見少尊！」

  見到男子。

  無數黑袍修士俱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眼中閃過無盡的狂熱之意和尊崇。

  少尊！

  傳奇中的傳奇！

  昔年以凡體之姿，從一個誰都不看好，人人鄙夷的小人物，生生擊敗了無數的競爭對手，斬落了無數的天驕英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他的經歷。

  無愧傳奇之稱！

  男子突然停住了腳步。

  眾人瞬間愣住。

  換做平日裡，對於眾人的尊崇和恭謹，男子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從來都沒有過例外，眾人也早已習慣了如此，此時見他停住身形，一時間竟是沒反應過來。

  「少尊。」

  他身後。

  一名排在最前列的老者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事吩咐？」

  「岐老。」

  男子眼中的紅塵之意更甚。

  卻是問出了一個古怪至極的問題。

  「你，有朋友嗎？」

  一瞬間。

  眾人俱是心神劇震！

  換作旁人。

  問出這個問題，並不顯得太突兀。

  可眼前的男子修煉的乃是那玄之又玄的萬丈紅塵意，如夢非夢，似幻似真間遊歷紅塵，體驗眾生百態，待大夢初醒，歸來的一日，再將諸般情感盡數斬去，獨留那一絲玄奧高渺的紅塵之息。

  男子的性子。

  他們很了解。

  說是無情近道也不為過。

  平日裡，能跟他說上一句話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如今為何提及『朋友』二字？

  難道……

  「少尊。」

  岐老壓下心中驚駭。

  「是不是閉關之時，出了岔子？」

  他有些擔心。

  這萬丈紅塵意，雖然堪稱逆天法門，也被男子改進了一番，可面臨的風險依舊極大，若是一個不慎，未能經受紅塵洗鍊，反被其浸染，便分不清夢與現實，導致失去自我，最後功虧一簣。

  「倒也沒有。」

  男子搖搖頭，繼續前行。

  「我已接近圓滿。」

  見狀。

  眾人瞬間鬆了口氣。

  只不過。

  他們卻是看不到，男子的雙眼中，滾滾紅塵流淌間，卻是流露出了一絲異色。

  此次出關。

  他斬去所有之後。

  卻是殘留了一絲很陌生，卻是曾經的他很嚮往的情緒。

  以及一個名字。

  顧寒。

  ……

  邊荒。

  顧寒沉默不語，站立良久。

  先前形勢嚴峻，又是接連大戰，根本沒人將注意力放到這裡，他根本想不明白，楊影屍身的消失，到底是不是因為觸發了某些隱秘，從而被玄丹營的時光之力給沖刷掉了。

  有心問千夜。

  可他已然陷入了沉眠。

  「呵！」

  遠處。

  雲烈一臉的不耐煩。

  「倒是好大的架子，這麼多人等他一個！」

  「九哥。」

  雲帆撓了撓頭。

  「你要是不想等，可以先走啊，這件事跟你沒什麼關係吧，是你非要跟著來的。」

  方才。

  在他連番話語轟炸之下，趙夢幽終於受不了了，將玄丹營內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一個為了朋友，沒了命。

  一個為了朋友，壽命只剩下兩三個月。

  少年熱血。

  對顧寒和楊影，他心中自然生出了極大的敬意。

  「師姐。」

  左央摸了摸尖刀。

  「這人是你哥？」

  「恩。」

  「我能不能砍他？」

  「可以。」

  鳳汐點點頭。

  「但沒必要。」

  她淡淡瞥了一眼雲烈。

  「滾。」

  「你……」

  雲烈有心發火，只是也很清楚鳳汐的性子，若是真惹火了她，怕是真會將他直接打個半死的。

  「哼！」

  怒哼一聲。

  他身形驟然騰空，離開了這裡。

  「唉。」

  雲帆直搖頭。

  九哥，怎麼就一點不長記性呢。

  「好好的。」

  左央將目光投向遠方，眉頭微皺，「怎麼就消失了嗎，大師姐，你知道原因嗎？」

  「不知。」

  鳳汐搖搖頭。

  對玄丹營的了解，她還趕不上顧寒，自然不清楚內情。

  也在此時。

  顧寒終於回返，輕輕嘆了口氣。

  那些大槍碎片，已是被他盡數收集了起來，至於楊影屍身消失的事，他想不通，也只能暫時擱置在心底了。

  「師姐。」

  他朝鳳汐行了一禮。

  「今日的事，多謝了。」

  僅僅是第一次見面，鳳汐就要為了他去滅聖地，這份情義，他自然記在心中。

  「恩。」

  鳳汐淡淡地點點頭，順勢摘下了酒壺。

  「回去，療傷。」

  「別愣著！」

  看了一動不動的趙夢幽。

  雲帆一瞪眼。

  「跟上啊，從現在開始，你得適應你的新身份！」

  趙夢幽銀牙暗咬。

  有心想跑。

  只是看了鳳汐一眼，瞬間沒了底氣，只能徹底認命。

  眾人都不是多話之人。

  一路之上。

  只有雲帆不滿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快點啊！」

  「還神女呢，太慢了！」

  「你平時怎麼修煉的，怎麼才這麼點修為？」

  「……」

  趙夢幽面色通紅，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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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顧寒之外。

  她的確是場間修為最低的一個。

  就連雲帆。

  也是天劫境的修為。

  她根本想不通，雲帆的年齡看起來比她還小了很多，為何修為反倒高了這麼多。

  「呵！」

  雲帆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臉得意。

  跟著我姐。

  那修為能低了？

  沒看連超凡物質都給我了嗎？

  我偏不說！

  偏要氣你！

  以眾人的速度。

  沒用多久，已是出了邊荒的範圍，恰好遇上了正欲尋找他們的慕容嫣二人。

  「袁剛！」

  聽了二人的講述。

  顧寒心中的殺意再次升騰。

  「走。」

  鳳汐也是個殺伐果斷的性子。

  「去殺了他。」

  「可……」

  沈玄有些猶豫。

  「洛師兄也在那。」

  鳳汐性子清冷，不喜高調，雖然當年力壓六家，可那時他修為尚低，對此並無多少印象，然而洛無雙的可怕，他卻是親眼見過的。

  「誰攔。」

  鳳汐目光含煞。

  「誰死。」

  袁剛所在之地，距離這裡也沒多遠，只是片刻的功夫，眾人便趕至了那片密林內。

  只不過。

  洛無雙已是消失無蹤。

  而袁剛……

  已經死了。

  雙目圓睜，死狀極慘，眼中儘是痛苦和驚恐，以及那一絲信仰崩塌之後的絕望之意，而死在洛無雙手裡，他承受的痛苦之大，遠超死在顧寒手裡的十倍。

  顯然。

  他有點倒霉，沒猜對答案。

  「呸！」

  慕容嫣大為快意。

  「狗東西，死得好！」

  袁剛是不是被洛無雙殺的，她懶得想，她就是單純覺得很解氣！

  「……」

  顧寒沒說話。

  他隱隱覺得，袁剛如果真是被洛無雙殺的，那此人的可怕，怕是遠超他的想像！

  眼見此間事了。

  眾人再度前行。

  只不過。

  鳳汐卻是沒讓顧寒再回鳳梧院，而是想直接帶他回大炎京都，準備去尋找炎皇來解決顧寒的問題。

  「師姐。」

  顧寒沒反對，只是提出了個要求。

  「我想帶她們一起去。」

  他說的。

  自然就是楊嵐母女了。

  他答應了楊影兩件事，第一件沒做到，這第二件，自然不會再食言。

  「也好。」

  鳳汐自無不允。

  ……

  雲烈御空而行，眼中時不時閃過一絲戾氣和不甘。

  論修為。

  論能力。

  論資質。

  他在大炎皇朝都是翹楚中的翹楚，幾乎無人能及。

  可正如雲帆說的。

  不論做什麼。

  他都要被鳳汐壓上一頭，縱然他每次都用盡了渾身解數，可依舊無濟於事，他，就是比不上她！

  他不服。

  也不甘心。

  更讓他難受的。

  是鳳汐從來沒拿他當過對手，以及……來自炎皇那絲毫不掩飾的偏愛之意。

  「小師弟？」

  多年的壓抑。

  讓他的心性有些扭曲。

  「我倒要看看，他怎麼活下來！」

  「這位公子。」

  正憤怒時。

  一道清麗無比的聲音突然自下方傳來。

  「誰！」

  雲烈心裡一驚。連忙落下身形，卻正好看到一名身穿白裙的絕美女子，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敢問公子。」

  女子行了一禮，聲音婉轉動聽。

  「可是從邊荒而來？」

  「是。」

  雲烈下意識點了點頭。

  「公子。」

  女子輕聲一笑，如同百花綻放，明媚無比。

  「這邊荒，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那裡……」

  不由自主的。

  雲烈將他知道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他本是個謹慎的人。

  可不知為何，面對女子，他卻像是完全失去了戒心一般，完全沒想過對方是如何突兀地出現在這裡的，更沒想過對方的身份，便直接將心中最隱秘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他……」

  女子一愣。

  卻是瞬間推測出了雲烈口中『小師弟』的身份。

  「只能活不到兩個月了？」

  她面色有些複雜。

  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閃過在秘境中，顧寒為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幕。

  「小壞蛋。」

  她幽幽嘆了口氣。

  「你那麼壞，怎麼就快死了呢……」

  ……

  慕容家。

  得知楊影身死的消息，楊嵐母女自然是悲痛欲絕，而看到顧寒那蒼老的面容，以及滿頭的白髮，她們也知道顧寒為了給楊影報仇，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影兒求仁得仁。」

  楊母強忍悲痛。

  「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幸運。」

  「同樣。」

  顧寒輕輕嘆了口氣。

  「也是我的幸運！」

  他提出，要帶二人去往大炎京都，只是被二人拒絕，言稱北境是他們的家，並不想離開這裡。

  苦勸無果。

  顧寒便留下了大量丹藥，並囑託慕容淵照顧二人。

  至於那顆楊影沒來得及服用的提升資質的丹藥，他直接給了楊嵐，並親眼看著她了服下去。

  趙夢幽很不理解。

  這種丹藥，屬實太過逆天。

  就算顧寒道鍾九響，資質高絕，可若是服下，也還是能帶來一些資質的提升的，就更遑論旁人了，只是如今給了楊嵐這樣一個資質只能說勉強湊合的人，在她看來，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當然了。

  不理解。

  她也不敢提。

  一路之上，她近乎已經被雲帆那句『認清你自己的身份』的話洗腦了。

  侍女麼。

  管這麼寬幹嘛！

  這麼多丹藥在手裡，顧寒擔心有人起了覬覦之心，乾脆帶著鳳汐見了吳德段仁一面……當然也少不了李尋。

  被鳳汐一嚇。

  吳德二人當場宣布閉關。

  至於李尋……

  則是義正言辭表示，「自今日起，這東荒北境內，我李尋以慕容道友馬首是瞻，對他的任何建議，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

  若不是長相差異太大。

  趙夢幽險些都要懷疑這位李院主是自家師父的私生子了。

  ……

  與此同時。

  鳳梧院內。

  看著背起黑鍋，插好尖刀的左央，俞渺輕輕嘆了口氣。

  「師兄。」

  「你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