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來了?」
鄔癸看了一眼,自覺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也有資格把三娘後面的大人兩個字去掉了。
鬼三娘沒理他。
雖然同為黃泉殿附庸,雖然對方是她曾經的屬下,可她對鄔癸,半點喜歡不起來。
「她跟你說什麼了?」
強忍心中的不適感,她冷冰冰地問了一句。
身為鬼君。
又被黃字碑法則完全改造,她也能覺察得出石像的異變。
「三娘!」
鄔癸沒回答,面色一愣,淡聲道:「身為黃泉殿下屬,你是不是應該尊稱一聲殿主大人?」
「她不在!」
「你不懂!」
鄔癸眉頭一皺,正色道:「殿主大人在不在,跟我尊不尊敬她老人家,完全沒有一點關係!」
鬼三娘:「?」
「你有毛病?」
「我很認真!」
鄔癸的態度更嚴肅了。
狗腿法則第三條。
對上司的恭敬,要由心而發,由念而起,自內而外,一絲不苟!
如有例外。
參照狗腿法則前兩條!
鬼三娘差點氣笑了。
她發誓,她這一生中做過最後悔的決定,不是當年大意輕敵,放跑了顧寒冷妹子,而是在遇到鄔癸的那一刻,沒有第一時間把他打死!
想到這裡。
她再懶得跟對方廢話一句,轉身便走!
「三娘!」
身後,鄔癸忍不住叮囑道:「記得啊,回去之後,勤練畫工,說不定哪一天殿主用得上!」
鬼三娘頓時消失得沒影了!
原地。
鄔癸志得意滿,目光掃過滾滾黃泉河水,感受著那道茫茫無盡,幽冷深邃的黃泉法則,一時間心中豪氣頓生,不由感慨唏噓了起來!
這些年。
他加倍努力研讀人族典籍,胸中也有了幾滴墨水,心裡一動,搖頭晃腦,一首打油詩脫口而出。
「世人笑我是內奸,我笑他人看不穿!」
「五體投地行大禮,我為狗腿我驕傲!」
念罷詩。
他忽地一嘆:「若無我鄔癸,這鬼域真不知還有幾名鬼族能活?」
「唉!」
「萬世萬代之後,不知可還有人能記起我這蓋世奇功,不世偉績否……」
轟!
轟轟轟!
話沒說完,黃泉大河之中,一道滔天巨浪忽地升騰而起,直接將他的身形徹底吞沒了進去!
良久之後。
一道狼狽的身影從大河中艱難爬了出來,對著黃泉河底磕頭不止,眼中滿是驚駭之色。
「屬下錯了!」
「屬下不該噁心您的,屬下這就滾,這就滾……」
說話間。
他當場往河面上一躺,如同旋風一般,滾了幾萬圈,竟是生生滾出了黃泉大河。
鄔癸滾了。
可黃泉大河的咆哮並未減少分毫,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自然的。
並非是蘇蘇覺得他的打油詩太噁心,只是她隱隱感知到了外間天地的異變,心緒波動之下,才引得黃泉大河暴走。
第一個感應到異變的。
不是現任殿主商清淑,而是閉關千年不出的燕長歌!
……
黃泉殿內。
像往日一樣,莊雨辰看著各處商會和擺渡人傳來的訊息,一一下達指令處理,遊刃有餘,熟稔至極。
燕長歌卸任以後。
商清淑雖然擔任了新任殿主,卻不怎麼管事,是個甩手掌柜,將一切都扔給了曾經的魯遠。
魯遠也覺得累。
見莊雨辰為人聰慧,冰雪聰明,一番調教之下,如今黃泉殿內的九成以上的事務,都由她代為處理了。
她資質不俗。
再加上天地有變,早已邁入了本源境之中,成了黃泉殿的中流砥柱。
「五哥六哥?」
看到某道訊息時,她眸光忽地一顫,動作停了下來。
訊息來自任五任六。
也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詢問了燕長歌的近況,以及……顧寒的消息。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麼多年來,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顧寒真的死了,就連她和商清淑也不例外,可……唯獨任五任六,始終堅信顧寒還活著,就是不知道在哪而已!
每隔百年。
兩兄弟便要傳訊詢問。
而這時候,也是她最傷感的時候。
「顧公子……」
手上漸漸用力,她想到昔日和顧寒相處的種種,一股難掩的心痛感再次涌了上來。
「再捏。」
「這枚黃泉符就碎了。」
冷不丁的。
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
正是去而復返的商清淑。
「殿主?你回來了?」
莊雨辰一怔,下意識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被黃泉符堅硬的稜角刺破,血淋淋的,一如她的心。
嘆了口氣。
商清淑走上前,拿起那枚帶血的黃泉符,輕聲道:「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放不下呢?」
莊雨辰不答。
她怎麼可能放得下?
不說她。
就連商清淑雖然平日裡隻字不提顧寒,卻也從未放下過。
千年以來。
一拳姐姐不再無故打人,而且……滴酒不沾。
「先振作一下。」
商清淑又道:「我方才得到了消息……」
「世界大劫將至。」
沒等她說完,一道略顯沙啞疲憊的聲音突然在一側響起。
二女一怔。
齊齊一看,卻見不遠處多了個人,滿頭白髮,腰身微微佝僂,一張俊逸的面孔上,此刻滿是疲憊和落寞。
燕長歌!
「殿主?」
莊雨辰還習慣性地保持了以前的叫法。
「你……」
商清淑看他老成這個樣子,一時間有些心酸,更多的卻是哀怨。
「你,終於捨得出來了?」
燕長歌不答。
眸光一轉,眼中黃泉之力一閃而逝,看向了殿外一片平靜幽暗的虛寂,落寞和疲憊中,更是帶上了幾分憂色。
剎那間顯露的氣機。
讓二女心裡猛地一驚!
這氣機。
她們並不陌生,當日裡在雲劍生那道執念的身上,也感受到過!
半步,不朽!
「殿主,您……破境了?」
「縱使破境。」
燕長歌搖搖頭,輕聲道:「亦無濟於事。」
商清淑蹙眉。
她雖然清楚一些內幕,可修為畢竟不及燕長歌,無法清晰地感知天地異變。
「這麼嚴重嗎?」
「傳令吧。」
燕長歌沒回答,只是嘆了口氣:「讓所有在外的擺渡人都回來,一個都不能少。」
頓了頓。
似想到了什麼,他又道:「讓一號……也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