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丹室。
丹爐內散發出的香味愈發濃郁。
顧寒面色發白，雙目緊閉，感應著體內傳來的道道空虛感，不停地往口中塞丹藥，依舊在咬牙死撐。
快了！
就快了！
再撐一會，就能丹成了！
他自然沒發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丹室內的一切越發顯得不真實起來，包括他身邊的那道人影，也不似先前那麼穩定，時不時地，身形便會輕輕顫抖一瞬，像是隨時都要消失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
轟！
丹爐內。
那團丹火陡然間爆發出一道更強的吸力來！
一下。
差點把顧寒抽成了人干！
「……」
顧寒已經顧不上罵了，又是一把丹藥塞入了口中！
只不過。
丹火爆發之後。
便快速沉寂了下來，而那股險些將他抽成人幹的吸力也迅速減弱，只是頃刻之間，便徹底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
一股濃郁的馨香和焦糊混合的味道瀰漫在丹室內，經久不散。
「呼……」
顧寒長長鬆了口氣。
終於……成了！
雖然沒有煉過丹，可他知道，這種情形，應該是丹成的表現。
沒有猶豫。
他立即打開了丹爐。
爐內。
一枚拇指大小，靈光氤氳，神異莫名，隱有青白二氣環繞的丹藥靜靜地躺在那裡。
單是聞到氣息。
就讓他精神一振，身體的疲憊瞬間去掉了大半。
只不過。
美中不足的是。
那本來應該瑩白如玉的丹身上，卻夾雜了道道黑色的紋路。
而焦糊味。
正是來自這些紋路。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丹師。
縱然得到了法訣，穩住了丹火，可對火候的把控依舊差了那些真正的丹師一大截，若非這顆丹藥即將丹成，不需要別的步驟，怕他就是把丹火穩得再好，最終得到的，也只能是一顆廢丹罷了。
半聖藥！
顧寒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顆丹藥雖然被煉廢了小半，可品階依舊隱隱高過那顆養魂蓮子，乃是半聖藥中的頂級之屬！
他篤定。
若是完好的丹藥。
品階絕對超過了聖藥！
只不過，縱然只是半聖藥，也足以補足楊影失去的根底和潛力了，畢竟，他服用的那顆抽髓丹，也並非完整的抽髓丹。
「楊兄。」
「這下，你可走運了。」
沒有猶豫。
他將丹藥拿在手中，朝人影看了一眼。
「這次，多虧你……恩？」
沒有煉丹干擾。
他那強得離譜的靈覺再次發揮了作用，瞬間發現了丹室和人影的異狀，以及……丹塔下方傳來的那陣陣戰鬥的響動！
「壞了！」
他的心。
瞬間沉到了谷底！
沒有探究這裡的異變，他身形一閃，直接朝塔底趕去。
人在半途。
身上的殺意已是暴漲到了極致！
身後。
那道人影緩緩轉動身形，也是直接跟了上去。
……
丹塔外。
「姓楊的！」
慕容嫣魂魄受損，剛剛轉醒不久，聽到沈玄訴說了事情的經過，又氣又怒。
「你……」
「他娘的，瘋了啊！」
「會死的啊！」
「師妹。」
沈玄心中悲戚，輕嘆一聲。
「他……大概聽不到了。」
不遠處。
楊影仿若未覺，身上的氣勢越發狂暴散亂，隱隱有控制不住的趨勢。
只不過。
他也沒想控制。
御空也好。
強攻也罷。
面對那些層出不窮的攻勢，他一桿大槍矯若驚龍，凌厲霸道的槍意四散，將楚狂一行人的腳步死死限制在丹塔入口一丈之外！
一次。
兩次。
三次……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擋住了對方多少次攻勢了。
甚至到了後來。
他乾脆放棄了防守。
反正有暴血丹和凝碧丹在，他不管受了多重的傷，總能在片刻之間復原。
魂力幾乎燃盡。
如今的他，意識早已模糊不清，只是憑著本能在死撐。
撐到……
顧寒安然歸來的那一刻！
幽黑的地面。
早已被鮮血染紅。
地面上，儘是殘肢斷臂，觸目驚心！
此時。
不管是吳瀚，抑或是齊軍，俱是一臉的猙獰和怨毒，早沒了少主和聖子的風範。
一個楊影。
幾乎殺了他們三分之一的人！
至於楚狂。
此刻也是滿身的傷口，形容狼狽，心中的耐性和底氣，也被消磨得一乾二淨。
縱然曾為聖境。
可他依舊想不明白。
楊影明明只是一介凡體，那種丟到人堆里根本找不到的稀爛體質，而且服下的那些丹藥，效用已經開始減弱了，可為何還是這麼強？
憑什麼？
就憑『朋友』二字？
不遠處。
趙夢幽看著渾身浴血的楊影，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倒是狄犴。
忍不住開口了。
「他說，他叫楊影？」
「是。」
一名追隨者點點頭。
「好像是這個名字。」
「……」
狄犴沉默了一瞬。
「凡體楊影？我……記住他了。」
那追隨者一愣。
「少谷主，他現在是很強，可只是因為服了丹藥的緣故吧，並非……」
「沒看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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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犴瞥了他一眼。
「從不久之前開始，那些丹藥的藥力，已經開始減弱了。」
「啊？」
那追隨者一愣。
「那他怎麼還這麼強？」
「大概……」
狄犴輕輕嘆了口氣。
「是因為信念吧。」
幾妖一腦子霧水。
強就是強。
弱就是弱。
跟信念有什麼關係？
「所以。」
狄犴似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有些不屑。
「這就是我能成為少谷主，而你們只能成為我的追隨者的原因了。」
「……」
幾妖面面相覷。
心說您能成為少谷主，不是因為您是老祖的嫡系後人麼，跟信念扯得上關係？
「有這樣的朋友。」
狄犴也不再理他們，感慨不已。
「那個姓顧的人族……三生有幸！」
噗！
又是一聲輕響。
卻是楚狂身旁的一名追隨者，被楊影一槍砸在了腰間，股霸道狂暴的槍意瞬間炸裂，他整個人竟是被一槍生生拍成了兩截！
鮮血飄灑。
斷體落下。
他一時間未死，口中慘嚎不止。
這一幕。
直接駭得眾人停住了攻勢。
噗！
楊影無知無覺，大槍一揮，一道槍芒掃過，瞬間帶走了那人的性命！
做完此事。
他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身形晃了兩晃，似隨時都要倒下。
鏗！
長槍再次插入地面。
他死死穩住自己的身形，半步不退！
「來……戰！」
聲音已是嘶啞到了極致。
這句話。
幾乎是憑藉本能喊出來的。
一旁。
慕容嫣盯著他的背影，雙目血紅，死死攥住了拳頭，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師妹。」
沈玄沉默了一瞬。
「楊師弟快撐不住了，接下來……就輪到咱們了。」
「我……」
慕容嫣聲如泣血。
「一定要殺光這幫狗雜碎！」
「繼續！」
看到楊影此時的狀態，楚狂的城府和深沉盡數化為了暴躁。
「殺了他！」
「他快撐不住了！」
「在玄丹閣消失之前，一定要殺了他，還有顧……」
話說一半。
陡然停住！
就連準備再次出手的吳瀚和齊軍，也不敢動了！
丹塔門口……
多了一個人！
顧寒！
「顧兄弟！」
慕容嫣和沈玄目光一亮，隨即又暗淡了下去！
前方。
楊影似也感知到了顧寒的到來，面上浮現一抹笑意，身上那股狂暴散亂的氣勢肉眼可見地低弱了下去，眼中的血芒也逐漸消散，卻是再次恢復了清明之色。
「回來了？」
「恩。」
顧寒沉默了一瞬，揚了揚手。
「楊兄，你的問題……能解決了。」
聞到那股馨香。
眾人眼中貪婪之色大作！
半聖藥！
絕對是最頂級的半聖藥！
而且還是那種能夠提升根底潛力，舉世罕見的大藥！
原來……
他一直不現身，竟然是在拿這東西！
楚狂深深吸了口氣。
若是拿到這顆丹藥……自己這具身體的潛力，絕對能從道鍾八響，提升至道鍾九響！
「是麼？」
楊影沒回頭。
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之色。
「可惜，我用不上了。」
此時，他失去的不只是根底潛力了，氣血，肉身，經脈，魂魄……甚至還有壽命！
顧寒一言不發。
場間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
「我知道。」
楊影再次開口。
「你這人很守諾，所以別給我報仇，不值得。」
「……」
「答應我。」
「……好！」
這個字。
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娘。」
楊影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還有我妹，拜託你照顧了。」
「好。」
「謝謝。」
「我們……」
顧寒的聲音有些嘶啞。
「是朋友。」
「恩。」
聽到朋友二字。
楊影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亮。
「能交你這個朋友，是我的幸運！」
「我也是。」
「對不住了。」
楊影輕輕嘆了口氣，眼中的神采快速消散。
「欠你的，還不完了……」
話未說完。
他雙眼已是輕輕合上，而手中的大槍沒了靈力支撐，也寸寸斷裂，碎片灑落了一地。
只是。
身形依舊挺直如槍！
似乎……
縱然身死，那個不退半步的諾言，依舊深深刻在了他身軀之中！
「矯情。」。
顧寒輕輕開口。
只是，楊影已經聽不到了。
不知何時。
丹辰所化的那道執念，再次來到了他身後，依舊和他保持在一丈的距離，只是身形明滅不定，似乎和這玄丹營一樣，隨時都要消失在眾人眼前。
「諸位！」
見此情況。
楚狂再也忍不住了。
「這人似乎消耗極大，狀態不在巔峰！」
「趕緊……殺了他！」
沒人敢動。
也沒人能動。
一道森然無比，似乎將他們的身形都要凍住的陰冷氣息，悄然散落在場間。
這是……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