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皇甫嵩也不待眾人開口，身後那座滿是裂縫的石像之上，一道浩然不朽之力陡然間升騰而起，落在了眾人身上，將他們送往了別處！

  做完此事。

  他雙手一負，一臉的坦然，立於原地，默默等待著羅萬年的到來。

  片刻之後。

  「大姐頭救我啊！！！」

  一道鬼哭狼嚎般的求救聲突然傳來，阿劍手裡捏著小樹枝，已是第一個出現在了他面前。

  身後。

  羅萬年緊緊跟隨，眼中無悲無喜，一臉漠然。

  「跑啊！趕緊跑啊！」

  見皇埔嵩站著不動，阿劍急得滿腦子冒汗，不住地催促了起來。

  「跑？」

  皇埔嵩搖搖頭，淡聲道：「關門已閉，此方世界已成囚籠，便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阿劍一愣。

  這才反應過來，這片新世界沒了蘇奕，所有人都是羅萬年的獵物！

  「這……這可怎麼辦吶……」

  「唯死而已。」

  皇甫嵩看著羅萬年，一臉的平靜。

  「他在哪？」

  羅萬年漠然開口，眼中根本沒有皇甫嵩的存在。

  「想知道？可以。」

  皇甫嵩淡聲道：「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不難。」

  轟！

  羅萬年開口的同時，雙目瞬間化作了一片幽黑，無邊劫力瞬間升騰而起，又是化作了那條大淵魔龍，咆哮著朝皇甫嵩沖了過來！

  轟！

  轟轟轟！

  同一時間，皇甫嵩身後的石像劇烈震動，一道浩然不朽之力亦是凝聚而來，和魔龍不斷廝殺了起來！

  砰！

  砰！

  ……

  兩道近乎截然相反的力量不斷碰撞中，虛寂震盪不停，無數初生的界域受到波及，紛紛炸裂破碎，而皇甫嵩身後的石像，亦是承受不住羅萬年的劫力，逐漸破碎崩塌了起來！

  僅交手不到兩個呼吸。

  皇甫嵩便有不敵的跡象！

  「昂！！」

  魔龍咆哮中，眉心的橫目一張，絲絲縷縷的劫源不斷沒入皇甫嵩的浩然之力中，似想要將他浸染同化為劫靈！

  可……

  出乎意料的。

  皇甫嵩神色坦然，眼神平靜，面對人人難以抵擋的劫源同化，竟沒有絲毫化作劫靈的趨勢！

  眼中劫力一斂。

  羅萬年突然停住了攻勢，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複雜，幽幽一嘆：「你，退開吧。」

  「你說什麼？」

  皇甫嵩眉頭皺了起來。

  「你和大師是同一類人。」

  羅萬年認真地看著他：「你們這樣的人，的確不該死，我破個例，饒你一命。」

  「放了我？」

  皇甫嵩有些難以理解：「劫主竟然也會有惻隱之心？」

  直面羅萬年。

  他突然覺得，對方和他以往見過的劫主大不一樣。

  「哎呀你別問了！」

  阿劍生怕羅萬年反悔，忙道：「人家這麼好心，咱們得領這份情，不然也太不給面子了……」

  「僅限於他。」

  羅萬年打斷了他的話，淡漠道：「僅限於這一次。」

  阿劍傻眼了。

  「老哥！」

  他看向皇甫嵩，一臉肅然道：「事到如今，咱們退無可退，那便殺身成仁，跟他拼了吧！」

  皇甫嵩沒理他。

  看著羅萬年，他認真道：「其他人呢？新世界內未來的生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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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其他。」

  羅萬年漠然道：「眾生劫來自眾生之惡，惡不絕，劫不滅，故而眾生本惡，生而有罪，那便不該存在於世上。」

  一句話。

  已是表明了立場。

  「善惡本一體。」

  皇甫嵩嘆了口氣，搖頭道：「你如此評價，太過偏激了。」

  「殺人放火金腰帶。」

  「修橋補路無屍骸。」

  羅萬年認真道：「生靈之善念，渺若滄海一粟，生靈之惡念，大過無垠天淵！良善弱小之人，用各種規矩道德束縛自己，大惡滔天之人，行事往往毫無底線，遵從原始欲望！一個束手束腳，一個無所顧忌，如何比得過？」

  「便如覺遠大師。」

  「他若非為了渡我，若非被他心中的善念所縛，焉有如此下場？」

  「再比如你。」

  「你若是被心中所謂的正義所縛，執意攔在我面前，你也會死。」

  「好人不長命。」

  「禍害遺千年。」

  說到這裡，他語氣中突然帶上了一絲蕭索之意：「若是我早明白這樣的道理，我又怎麼淪落到今日的境地？」

  「你不像個劫主。」

  皇甫嵩看了對方兩眼，突然道：「倒像是凡間一個飽讀詩書的士子，先前你說你叫羅萬年……這也不像是一個劫主該有的名字。」

  「這不重要。」

  羅萬年沉默半瞬，又是淡聲道：「你到底退不退？」

  「不退。」

  「……」

  羅萬年突然沉默。

  「可惜了。」

  半瞬之後，他緩緩抬手，無邊劫力再度凝聚而來，幽幽道：「你終究和覺遠大師一樣，死在了自我束縛之下！」

  「不談生死，束縛卻未必。」

  皇甫嵩突然笑了起來，感慨道：「你舉的兩個例子，太過極端了！事實上，對於世間大多數眾生而言，規矩和道德，反倒是庇佑他們的利器！規矩能使上位者慎獨，道德能使高位者自省！道德規矩，束縛的從來不是良善之人本身，而是眾生心中的惡欲貪念！」

  「若是大惡之人呢？」

  「何須多言？宰了便是！」

  皇甫嵩大笑道：「這便是我和那位覺遠大師最大的不同，也是我這種人存在的意義！」

  「我！」

  「皇甫嵩！」

  「七歲踏入修行，兩千七百餘歲邁入歸一，八千歲本源境圓滿，一萬六千五百歲晉升半步不朽，兩萬九千七百六十二歲與邪魔大戰於世界之外，身隕！」

  「我之一生！」

  「斬敵三萬七千六百五十二個！」

  「皆是罪惡滔天，滿手血腥，惡貫滿盈之輩，生平從未冤殺，錯殺一個良善之輩，只為良知道義，只為公理長存，只為心中光明！」

  「這份堅持！」

  「亦是我之力量之源，不朽根本！」

  石像劇烈震動了起來。

  他每說一句話，石像之上的浩然不朽之力便會濃郁一分，直至話音落下，已是覆蓋了大半個虛寂，映得無窮界域天地昭昭，乾坤朗朗，陰霾盡去！

  「小傢伙。」

  目光一轉，他看向阿劍，笑道：「借劍一用，如何？」

  阿劍眨了眨眼。

  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黑劍。

  「借……借哪把？」

  「都借！」

  阿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