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覺得。
重明是不是雞，跟他叫不叫對方雞爺，關係並不大。
重明覺得。
這關係很大。
「你，認識本尊？」
它看得出來，顧寒並不是個自來熟的人，可也不知道為何，明明顧寒只是第一次見它，相處亦是沒有多久，卻沒有半點生疏的感覺，對它更是敬重有加，像是對待長者一樣。
這種感覺，很微妙。
「雞爺。」
顧寒沒有正面回答，笑了笑，道：「我若說我和您一見如故，特別投緣，您信嗎？」
重明不信。
可被鎮壓了多年再出來，曾經的鴻蒙大世界已是面目全非，親故更是一個不在，連最後一個弟子季玄冥也被劫力浸染，死在了它面前，它有些心灰意冷，也不想深入追問了。
當然。
有件事，它還是很重視，而且需要重點強調一下。
「本尊不是雞。」
它看了顧寒一眼，認真道：「所以不要叫我雞爺。」
「好的，雞爺！」
顧寒答應得很爽快。
重明：「……」
「雞爺。」
顧寒想了想，又是好奇道：「您認識阿劍和阿印？」
「認識。」
重明欲言又止，也沒再提醒他，輕聲道：「他們兩個的存在很特殊，鴻蒙大世界中，沒多少人知道，而他們兩個的身份，也很特殊。」
「特殊？」
「不錯。」
重明點頭道：「本尊當年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這副孩童的模樣了，這麼多年來，半點沒有變過……都說不朽者與道長存，不死不滅，可以本尊看，便是不朽者，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們！」
「雞爺。」
顧寒好奇道：「您第一次見他們，是什麼時候？」
「三萬年前。」
三萬年！
顧寒暗暗咋舌。
對他這個層次的修士而言，三萬年說長不長，只能讓他在歲月長河裡扎個猛子，可說短也不短，對凡人而言更是滄海桑田，足以讓那些王朝更迭百餘次了。
「這麼久了！」
「容貌就沒有一點變化？」
修為還是那麼稀爛？
這句話。
他卻沒說出來。
「嚴格說來。」
重明似知道不少內幕，解釋道：「他們不能算是真正的人。」
顧寒沉默。
阿印是不是人，他不知道，可阿劍……絕對不是人！
「記得嗎？」
重明又道：「我先前跟你提過的，鴻蒙大世界的那個唯一的不朽者？」
顧寒心裡一動。
已是隱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他是……」
「蘇奕道尊。」
重明也不瞞他，嘆道：「我，便是道尊的追隨者之一。」
顧寒突然沉默。
縱然早就猜出了真相，可聽到這個名字，顧寒的神色依舊有些複雜。
蘇奕，蘇雲長子。
在他之前，是唯一一個修成了完美八極境的人。
同樣的。
亦是老黃口中，以一己之力鎮壓三千大世界不朽者的絕巔強者！
「他很強吧？」
「當然！」
提到蘇奕，重明的眼中少見地出現了幾分神采，道：「三千大世界，三千不朽者，蘇道尊稱一句亘古第一強也不為過！至於阿劍和阿印的來歷……」
說到這裡。
它話鋒一轉，又道：「你可知道，蘇道尊的父親是誰？」
「蘇雲？」
「不錯。」
重明點頭，又道：「只是知道他存在的人，更是寥寥無幾，我只知道，他乃是上界大能，神秘至極，自身的經歷，更是傳奇中的傳奇，我只聽蘇道尊偶爾提到過他幾句，得知他有兩件法寶……一劍，一印。」
顧寒恍然大悟。
想都不用想，阿劍和阿印，就是曾經這兩件法寶的器靈，至於為何會獨立出來，為何三萬年容貌年齡不變，他雖然不理解，可並不覺得奇怪。
以蘇雲的能力。
若是連這種事都做不到，那也就沒資格跟祂斗這麼久了。
想到這裡。
他突然覺得，先前聽到的那聲劍來，以及後來阿劍莫名滾到他面前，或許並非是個巧合。
只是……
想到阿劍之前胡言亂語，自稱蘇雲之子的事，他的臉又黑了。
「對了。」
重明似想到了什麼，亦是看了他一眼，問道：「本尊聽他們先前說，你這把劍，似乎就是蘇道主曾經用過的那把？你似乎對他也不陌生？莫非你與他相識不成？」
「雞爺。」
顧寒認真道：「您覺得，有沒有一個可能？」
「什麼？」
「這把劍，是我撿的？」
重明：「？」
它欲言又止。
「雞爺但說無妨。」
「你知不知道。」
重明認真道：「蘇道主的另一件法寶，現在在哪？」
「在哪？」
「在蘇道尊手裡。」
重明又道：「而且他也提過，這兩件法寶陪蘇道主征戰諸天萬界，立下了赫赫戰功，他看得極重！而且你可能不明白，道主所代表的意義，以及道主所用過的法寶，哪怕是凡鐵，所蘊含的威能又有多大！這樣的至寶，他又怎麼可能會輕易送出？」
顧寒若有所思。
結合郭開和重明的稱呼，他已是明白，尊者，道尊，道主……乃是對半步不朽，不朽，乃至超脫者的敬稱。
「你老實說！」
重明突然道：「你是不是蘇道主新收的徒弟？」
顧寒一怔：「雞爺為何這麼說？」
「除了徒弟。」
重明搖搖頭：「本尊想不到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造化，能讓蘇道尊這麼大方了，據本尊所知……」
說到這裡。
它幽幽道：「蘇道主僅有一子一女，你總不可能是他的私生子吧？」
一子一女？
顧寒愣了一瞬，突然嘆了口氣。
他總算明白。
為何阿劍阿印和蘇雲的關係如此親近，對待他反而像個陌生人一樣了，大概率的，蘇雲斬去的不僅僅是他的記憶，還改變了其餘人的認知！
從某方面來說。
他雖然身處這個時代，可對這個時代來說，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卻是不存在的透明人。
更重要的。
玄界大戰過後，那道混沌永恆劍意已是消耗殆盡，這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
想到這裡。
他突然記起了蘇雲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起初只以為是調侃，沒想到如今卻成真了。
一時間。
他心中突然湧出一道強烈的惆悵和孤獨感。
「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