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開口。
一道道記憶宛如流水般,不斷湧入他的腦海之中,也具現化在了他面前。
寒風凜冽,冰雪交加。
走來了兩大一小三道身影。
一男一女。
以及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只有一兩歲大小,身上穿著一身精緻的雪白色衣裙,粉雕玉琢,像極了小精靈,男子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眉心處一枚龍形印記,更給他增添了幾分英偉之氣。
至於女子……
卻僅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根本看不清面容。
只不過。
單從輪廓來看,女子姿容無雙,氣質無瑕,乃是世間少有的絕色之人。
更關鍵的。
對方身上的氣質,讓顧寒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和墨塵音一樣。
這女子,也是天生的玄陰體!
記憶流轉下。
他頓時明白了三人的身份,小女孩是鳳瀟,而一男一女,卻是她這一世的父母。
男子名為雲立。
乃是上一代的雲氏之主,亦是雲逍的族叔,同樣的,和當年的炎皇一樣,是鳳瀟這一世的父親。
而女子……
顧寒卻在鳳瀟的記憶中找不到任何信息。
他也不奇怪。
始鳳真靈想要成功入世,唯有找到極為罕有的玄陰體,以玄陰氣中和始鳳真焰的霸道,才能有一次輪迴的機會,而鳳瀟降生之時,也是這女子玄陰氣耗盡,殞命之日。
雖然很殘酷。
可鳳汐也好,鳳瀟也罷,從未見過她們的母親。
想到這裡。
顧寒暗暗一嘆,繼續看了下去。
外間過去了不到半瞬,記憶已是流轉了兩年之久,雖說沒了母親,可在雲立的陪伴下,鳳瀟的臉上,偶爾還能看到一絲笑容。
可……
就在她成長到三四歲的時候,男子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了,而一同消失的,還有男子的輪廓。
冰天雪地中。
僅餘下了三四歲的鳳瀟,一臉的茫然無措。
通過記憶得知。
雲立因為一場變故,戰死在外,族長之位,也交給了雲逍。
自那一天起。
一片苦寒的冰天雪地中,鳳瀟孤獨艱難前行,累了,隨便找個地方歇歇,餓了,隨便吃兩口冰雪,摔倒了,也不哭不鬧,自己默默爬起來再次趕路……
漸漸地。
女童變成了少女,一襲白裙,也變成了一襲紫裙,也將內心的這片世界徹底封閉了起來。
似乎。
對她而言,溫情永遠是暫時的,孤獨,才是永恆的。
獨來獨往。
獨愛獨恨。
獨生,獨死。
看到這裡,顧寒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憐惜之意。
他見過的人里。
就算冷妹子,就算前世的鳳汐……也沒有鳳瀟這麼孤獨過!
念頭閃過。
記憶也跟著流轉。
十三四歲的鳳瀟早已變得堅韌無比,也變得比誰都高傲冷漠。
她不會累。
她不會餓。
她也不會再摔倒了。
可這片冰天雪地中,終究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記憶到此。
戛然而止。
只是記憶消失的剎那,顧寒赫然發現,鳳瀟前進的路途之上,突然又多出了一道人影!
黑衣,持劍。
面容俊朗,一身英氣。
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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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紫衣少女突然抬起頭,露出了一個能讓世間所有男子流連忘返,魂牽夢繞的笑容……
「都說了。」
鳳瀟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慍怒和虛弱:「讓你……不要看!」
顧寒沉默。
鳳瀟的這種招式很有效,幫了他大忙,可弊端也很明顯……會將自己的一切,毫無半點保留地袒露在旁人面前。
他猜測。
鳳汐應該也會這招,只是從不用而已。
「那個人。」
他輕聲道:「是我?」
「……不是。」
鳳瀟沉默半瞬,撒了一個拙劣的慌。
顧寒突然嘆了口氣。
「謝謝你,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知道,我的路該怎麼走了。」
顧寒輕聲感慨。
眸光一垂,看了一眼手中紫焰繚繞的長劍,看了一眼滔天的血海和祭壇,看了一眼那些怨嬰,最後目光復又回到了紫焰之上。
「我修眾生意。」
「那便不該排斥眾生。」
話落。
他身形突然頓住,不再向前。
轟!
轟轟轟!
見他如此,血海中的冥氣和怨氣瞬間狂暴了起來,一百零七座祭壇之上,一百零七個怨嬰滿臉的怨毒,不斷朝他爬了過來!
顧寒仿若未覺。
斷路前方,茫茫渺渺,他的意識再次降臨而下,只是這次卻並未執意前行,也並未懼怕那無盡眾生意志的浸染,反而沉浸心神,將自己代入了他們!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
喜怒哀樂,憂思悲恐。
恍惚中。
他似看到了一名八旬老人,為救孫兒,力拔千鈞,看到了一名嬌弱的母親為了病重的幼子,頂著烈陽酷暑,涉水跋山,求醫問藥,看到了人子為了年邁的父母,三九隆冬,臥冰求魚……
同樣的。
他也看到了王平,看到了原正陽,看到了無數個類似他們這樣的人。
忠於本分。
忠於職責。
忠於使命!
念頭瞬間通達。
先前花費了無數代價,只邁出了一步的唯我境之路,此時卻走得很順遂。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眾生很渺小,眾生,也可以很偉大,眾生的潛力,更是無盡!」
話落。
他一連邁出了九步,身上的劍意本已提升到了極致,可如今卻似被注入了一種莫名的力量,氣勢竟是再次拔高!
轟!
轟!
……
劍意轟鳴不斷,劍勢飄搖直上,無窮無盡,無邊無垠,瞬間破開了血海,破開了冥氣怨氣,震碎了一百零七座祭壇,撐破了這個由無盡怨氣構築而成的虛幻世界!
身形一晃。
已是來到了血海深處。
這裡靜悄悄一片,沒有怨嬰,沒有執念,更沒有冥氣和怨氣,只有一個縮在牆角里,瑟瑟發抖的小男孩。
「找到你了。」
身上紫焰升騰起伏,他宛如神人天降,一步邁出,落在了對方面前。
覺察到他走來。
小男孩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劇烈了。
「我該怎麼稱呼你?」
顧寒看著他,漠然道:「梅教習?還是……真正的冥子?」
「罷了。」
不待對方回答,他又搖搖頭:「反正都要死,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