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瞬。

  顧寒看向無法無天，突然又道：「先前，我聽榆木大師說，他留在此地，是為了一個承諾，這個承諾，到底是什麼？」

  「我們也不知。」

  二僧搖搖頭，「師父從來不跟我們說這些。」

  「明白了。」

  顧寒點點頭，也不再多問。

  「千夜，義父，楊兄……」

  他復又看向眾人，輕聲道：「神族已是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難成氣候，你們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稍後這一戰定然兇險萬分，大概率會波及到這裡！」

  「我打開通道。」

  「你們帶著這些人先行離開……」

  「你呢？」

  商清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蹙眉道：「你怎麼辦？」

  「我？」

  顧寒笑了笑，「自然留下。」

  什麼！

  此刻，眾人早已聚集了過來，聽到顧寒的話，大吃一驚！

  眼見眾人要勸阻。

  顧寒瞥了一眼手中的黑劍，輕聲道：「不用再勸了，我和前輩既是玄天劍首，自當戰到最後！」

  目光一戰。

  徐徐掃過眾人。

  他面色平靜道：「今日一戰，誰都可以走，我們，必須留下！」

  場間突然寂靜了一瞬。

  任誰都看得出來，顧寒此刻的決心！

  「老弟！」

  慕星河皺眉道：「你想去，老哥不攔著，也攔不住，可你傷勢恢復還未過半，如此貿然參戰，怎麼贏？」

  「所以。」

  顧寒看著他認真道：「我要借老哥的劍一用。」

  慕星河一怔。

  「不止慕老哥。」

  顧寒目光一轉，徐徐掃過數萬劍修，「還有你們的劍，我也要借。」

  「老弟這是哪裡話？」

  慕星河不解道：「先前我早已說過，今日我這紫青雙劍，任你取用，今日你若是死戰到底，老哥也自當奉陪……」

  「老哥誤會了。」

  顧寒搖搖頭，又道：「我要借的，不是你的紫青雙劍，而是你的紫青劍意！」

  看著眾劍修。

  他認真道：「我要借的，不是你們的手中劍，而是你們的心中劍！」

  眾劍修面面相覷！

  借劍。

  他們能理解。

  畢竟顧寒能御十數萬劍，駕馭他們的劍，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

  借劍意，卻是頭一次聽說！

  劍意。

  還能外借？

  「老弟。」

  慕星河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你確定，此法可行？貿然接受融合我們的劍意，若是出了差錯……你的劍道之路，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貿然融合他人劍意，尤其是這麼多人的劍意，很可能，會徹徹底底毀了顧寒的劍心，毀了顧寒的未來！

  「試試吧。」

  顧寒的面色依舊平靜，「我覺得，大概率能行。」

  換做以往。

  他自然不會有這種想法，可先前他的世間意和自然劍意相融合，讓他隱隱生出了這個念頭。

  「劍意萬千，各不相同。」

  冷妹子突然開口道：「可劍修卻是世間人，既是世間人，所修劍意，便是世間意！」

  眾人若有所思。

  慕星河的神情卻是猛地一震！

  「世間人，世間意……」

  他再次看向顧寒，面露複雜之色，輕嘆道：「我本以為，我足夠高估了老弟的劍意，可沒想到，還是低估了！」

  「老弟既有此雄心志向、」

  「老哥便成全了你，又有何妨？」

  轟！

  話落。

  他身後紫青雙劍齊鳴，一紫一青兩道劍意盤旋交互，瞬間沒入了顧寒的黑劍之內！

  身形微顫。

  黑劍突然劇烈震動了起來！

  心湖之中。

  那顆象徵了世間意的參天巨樹，突然瘋長了起來，不過須臾間，已是比先前足足高了一倍！

  樹冠之上。

  更是隱隱帶上了一絲青紫之意！

  「繼續。」

  顧寒微合雙目，輕聲開口。

  「我來！」

  裴倫眉頭一挑，笑呵呵道：「劍首要小心了，我這劍意，可不是那麼好駕馭的。」

  轟！

  話音落下，他右臂一抬，幽色光芒一閃而過，一道劍意亦是沒入了黑劍之中！

  心湖內。

  那棵參天巨樹再次瘋長，樹身之上，除了紫青二色之外，更隱隱多出了幾分貪婪之意！

  顧寒突然睜開了雙目！

  雖然身形顫抖越發劇烈，可眼神卻亮得嚇人！

  這個法子。

  真的可行！

  「諸位。」

  目光掃過中劍修，他手腕一抬，行了個劍禮，肅然道：「還請，借我一劍！」

  「我來！」

  原正陽沒有猶豫，手中藏鋒劍一揮，一道重劍劍意朝著黑劍落下！

  「還有我！」

  「我也來！」

  柳竹清和范宇齊聲開口，亦是各自揮出了一劍！

  「能被劍首借劍，三生有幸！」

  「劍首若要用劍，儘管拿去，說借，太見外了！」

  「不錯不錯，希望劍首不要嫌棄我的劍意不入流就好！」

  「如此一來，劍首出劍，也就等於我們出劍了！」

  「……」

  眾劍修紛紛開口，手上的動作也沒慢上一點！

  一時間。

  神域內萬千劍意齊鳴，化作各色劍光，宛如一道洪流般，盡數沒入黑劍劍身內！

  不遠處。

  小棠棠看得一臉羨慕。

  她初入劍道，雖說有宿緣劍傍身，殺力強過在場的大部分劍修，可卻並未領悟出自己的劍意，自然也就無法借劍了。

  片刻之後。

  萬千劍意已是盡數沒入黑劍之中！

  心湖內。

  那顆參天巨樹，已是成長到了萬丈之高，枝頭綠葉飄搖，每一片葉子裡，都隱含著一道驚天劍意！

  銀甲震動。

  身形顫抖。

  雖然修的是世間意，可貿然融合這麼多劍意，顧寒依舊很吃力！

  萬千劍意影響下！

  他似在短短片刻內涉足萬千眾截然不同的劍道，劍心之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裂縫，更是差點迷失了自己！

  可……

  劍心終究沒有碎！

  他也沒有徹底沉淪迷失自我！

  轟！

  手臂輕輕一動，一絲比髮絲還細了無數倍的劍意散逸而出，天穹震動中，神域的界壁再次被打開，比來時還要輕鬆了太多！

  世間意有了極大的變化。

  自然的。

  用世間意推動的自然劍意，也隱隱進入到了另外一個層次！

  「諸位。」

  顧寒緩緩抬頭，再次看向虛無之地，輕聲道：「回去，等我！」

  轟！

  話音落下。

  他身形沖霄而起，手中黑劍輕輕一斬，日月風雷齊動，自然萬象齊出，化作了一道巍巍然的驚天劍光，以斬破混沌紀元，覆滅萬道蒼穹之勢，再次殺向了虛無之地！

  轟！

  半個呼吸之後，劍光突然炸裂，一道隱隱跨越了時空的劍鳴聲，突然傳了過來！

  明明只是一聲。

  可內中卻似有萬千長劍清鳴，萬千劍意震動！

  「那是……我的劍意！」

  眾劍修神情一個恍惚，覺得無比熟悉，似乎……揮出這一劍的人，是自己！

  「諸君。」

  慕星河輕聲一嘆，慨然道：「且聽，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