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時候。」
看著眼前的葉君怡,千夜緩聲道:「本君才明白,其實本君潛意識裡,是想把她變回曾經的師姐的。」
「這不可能。」
顧寒嘆了口氣。
「是啊。」
「她,不是她。」
千夜幽幽道:「可當時的本君已經魔怔了,又哪裡會管得了這麼多?」
「心灰意冷之下」
「本君再次出遊,一方面是尋找破境機緣,另一方面,也想徹底斬斷了這份不切實際的幻想。」
「後面的事。」
「你都知道了。」
顧寒默然。
後來。
千夜就遇到了慕千華。
「她善解人意,性子還有些小刁蠻,小任性……更重要的,她表面故作堅強,可內心柔弱,十分依賴本君。」
千夜苦笑道:「那時候的慕千華……像極了當年的師姐!」
顧寒暗暗搖頭。
他聽千夜說過,慕千華符合千夜心中對完美女人的所有幻想。
其實。
千夜心中最完美的女人,一直是當年的葉翩翩。
慕千華。
不過是投其所好,把千夜內心深處的那份需求滿足了而已。
「防不勝防。」
他也是苦笑了起來,面對九竅玲瓏的演技,甘拜下風。
「自作自受罷了。」
千夜自嘲一笑,看著昏迷的葉君怡,眼底閃過一絲憐惜。
「回來以後。」
「本君便想開了,她終究不是師姐,本君的想法太過荒謬,對她而言,也很不公平,便決定放她自由離去。」
「甚至……」
「為了讓她堅定離開的念頭,本君還刻意讓她偷偷見了慕千華一面。」
「顧寒。」
他回頭笑了笑,「其實之前本君一直很羨慕你,彼岸之門再難,總有找到的時候,你的墨師姐,總有回來的一日,可本君的師姐……再也見不到了。」
「可現在。」
「本君不羨慕了,本君的師姐,也一直都在。」
說到這裡。
他輕輕俯下身,握住葉君怡那隻滿是傷疤的手,輕聲道:「本君,真的錯了。」
「她不是師姐。」
「她有獨立的自我,有自己的師長,親故,有獨屬於自己的經歷和情感。」
「她還是師姐。」
「她只是忘了以前的事,開始了一段新生而已,她的名字,已經說明了一切。」
翩翩千葉,只為君怡。
「所以。」
「她是不是她,已經很明白了,糾結那些曾經的記憶過往,亦是不重要了。」
話音落下。
他身上突然閃過一絲晦澀難明的波動,而後徹底沉寂下來,再沒了絲毫動靜。
「千夜,你……」
顧寒一怔,突然覺得這一刻千夜的氣息,和慕千華有些像。
第二步!
這是本源境第二步修士的特徵!
「你破境了?」
「還差一些。」
千夜搖了搖頭,「心境已圓滿,少了一絲外界條件而已。」
神魂圓滿。
只差肉身。
「過去種種,已成追憶。」
他輕聲感慨道:「把握今朝,不負當下,不負……眼前人。」
有沒有記憶。
她,都從未離開過他,更是用這種方式,再次找到了他。
只這些。
便足夠了。
顧寒若有所思。
本源三境,過去,現在,未來。
明悟過去。
可成就本源第一步。
而如今。
千夜放下了過去種種執念,明悟了現在今朝,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突破了曾經的桎梏。
朝外間看了一眼。
落霞滿天,夕陽餘暉猶在。
「顧寒。」
千夜突然道:「還有些時間,本君想,陪陪她。」
顧寒點點頭。
也不再打擾他,輕輕退了出去。
來到外間。
看到張元依舊小心翼翼跪在那裡,有些好笑。
「你……」
「少主!」
張元打了個激靈,忙不迭道:「我明白,我歇著!」
顧寒無語。
他本想讓對方起來的,可現在……他選擇尊重對方的意見。
也不理張元。
他走到一旁的石凳緩緩坐下,看了一眼天邊的夕陽,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還有一夜。
明日,就該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想到這裡。
他摒棄心中雜念,開始緩緩打磨心境。
……
不遠處。
一間廂房內。
冷妹子手裡捏著那枚玉符,仔細研究著其中的因果之道。
「時間,不夠了。」
片刻之後,她放下玉符,揉了揉眉心,眼中多出了一絲急切之意。
眼底閃過一絲果決。
她緩緩合上雙目,意識瞬間沉浸在了心湖之中。
心湖。
是生靈的意識和念頭的投影之地。
譬如顧寒。
那棵象徵人間意的樹苗,就紮根在心湖之內。
死寂,枯敗,沉靜。
便是冷妹子心湖的真實寫照。
唯有心湖中央。
一朵睡蓮紮根在此,含苞待放,生機勃勃,透著一絲明媚,和其餘的地方大相逕庭。
無聲無息間。
一道白裙身影落下,站在了睡蓮之上,一絲漣漪擴散,驅散了無盡的死寂之意。
正是冷妹子。
眸光一垂。
她看向湖面上映出的倒影,舉止神態和她一般無二,只是似被湖水渲染,一片幽黑。
「想通了?」
突然,那影子竟似活過來一般,自行開口,聲音裡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森冷之意。
「想通什麼?」
冷妹子沒有半點意外,漠然開口,譏諷道:「放你出去?你以為,你有機會?」
「我才是冷雨疏!」
影子扭曲了起來,「我才是你的本性!我才是真正的你!你憑什麼不讓我出去!」
「……」
冷妹子沒反駁。
影子說的,都是實話。
對方。
也是冷雨疏。
九竅玲瓏,天生聰慧無雙,可也正因為太過聰明,自身反而最容易出問題。
當年。
靈涯設計之下,她哥哥身死,自此,她便放任這本性成長壯大,一直未曾約束。
若無意外。
她遲早會被這縷本性徹底壓過。
可顧寒的出現。
讓她的人生中再次有了光,心湖內的那朵睡蓮,才得以保存下來。
自此。
她壓制本性,再不給對方半點壯大的機會。
只是……
「你以為你壓得住我?」
見她不說話,影子越發扭曲,幾有脫離湖面的趨勢。
「道心種魔!」
她的聲音和冷妹子一般無二,只是卻帶著無盡的偏執,「自你我修煉這功法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我會一日日強大,一日日占據你的心湖,然後……做回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