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丫頭的稱呼,顧寒愣了一瞬,隨即明白了一切。
女子名叫棠妙心。
如顧寒所想,陸臨淵第一次見到棠妙心,便被她身上的那股颯爽英氣所迷住,而棠妙心也被陸臨淵的獨特氣質所吸引,二人一見鍾情,很快就結為了道侶。
主婚人自然就是青木。
一路走來,他和陸臨淵亦師亦友,看到這一幕,自然是很欣慰。
「爹娘成親了?」
小丫頭看的一臉懵懂,「那我呢……我在哪呀?」
顧寒不禁莞爾。
「她叫什麼名字?」
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他輕聲問了一句。
「陸棠。」
青木看了小丫頭一眼,滿臉的慈愛,「小名,叫棠棠。」
「棠棠?」
小丫頭一愣,「這是我的名字嗎?」
「不錯。」
青木點點頭,手掌輕撫而過,一道青光落在了她身上,她身體一僵,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前輩。」
顧寒一愣,「您這是……」
青木嘆了口氣,「你知道太一門是如何覆滅的嗎?」
「冥族乾的?」
「是他們。」
青木目光一轉,落在了小丫頭身上,眼中閃過一絲傷感,「可根本原因,是因為她。」
不待顧寒回答。
他手一揮,幻境再變。
修為越高,想要獲得子嗣也就越難,此乃冥冥之中大道所限,故而棠妙心和陸臨淵結為道侶多年之後,才有了身孕,而足足過了百年,才誕下一名女嬰,便是棠棠了。
「她降生之時。」
青木感慨道:「天降異象,道蘊恒生,霞光瑞氣幾乎遮蔽了整片天幕!彼時,我和臨淵恰好認識一位天機一脈的故友,便去拜訪他,將此事說了。」
天機一脈?
顧寒心裡一動。
「他告訴我們。」
青木似沒看到他的表情,繼續道:「似棠棠這樣的人,億萬生靈中,也不見得會有一個,乃是秉承了大氣運而生的人,未來的成就,將會遠遠超過我和臨淵,甚至他還懷疑……棠棠是傳說中的天選者。」
「天選者?」
顧寒一愣,「那是什麼?」
「具體我也不知。」
青木搖搖頭,又道:「他似不願意多說,我們自然不好多問,見棠棠如此優秀,我們自是欣喜不已,只是即將離去之時,那位故友便心血來潮,感悟天機,只是半途之中,他突然遭遇了反噬,當場身死!」
身死?
顧寒心中一凜。
「乖乖!」
樹苗子暗暗咋舌。
「臨死前。」
青木繼續道:「他留下了一句話,棠棠遭了天妒,已經被盯上,怕是要……早夭!」
「他死後。」
「我和臨淵深感歉意,卻又為棠棠的未來擔憂,雖然那時我和臨淵已經參悟那道本源有所得,各自感悟了現在身,邁出了第一步,凝結了一絲本源,更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可我們依舊不放心!」
「回來之後。」
「我們便不讓棠棠外出一步,更沒有教她任何修煉之法,可縱然如此……該來的,總要來的。」
「那一年,棠棠剛滿五歲。」
境隨心轉。
隨著青木的訴說,幻境突然化作了一幅末日景象,縱然明知是假,可顧寒依舊能隱隱體會到那絲陰冷邪惡之息。
這一日。
冥君挾三大冥王,十大冥帥,四十九冥將自冥界出,降臨在了此地。
這一日。
整座大陸陷入了一片腥風血雨中,沒有任何一個生靈能逃脫,近乎死傷殆盡!
這一日。
陸臨淵攜青木,帶領整座大陸的強者拼死一戰,斬盡冥將,屠盡冥王,重創冥君,可也因此,惹得冥君大怒,不惜以同族的屍首做祭,化作了一道詛咒,降臨在了太一門,將所有人都化作了活死人!
「以祖之名!」
「以吾之血!」
「咒爾等身腐而不爛,魂朽而不亡,化作冥仆,永受奴役!」
幻境之中。
那冥君的咆哮無比清晰。
太一門人,只要存活的,和徐明遠一樣,俱是化作了冥仆……也包括了本源耗盡的陸臨淵和青木,唯一倖免的,就是被倉促間送出去的棠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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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到此,戛然而止。
而最後一幕,正是萬千冥仆在冥君的指揮下撲向了一棵幽黑色的參天巨木的情景。
顧寒總算知道。
青木為何不讓棠棠看這一幕了。
「前輩。」
輕輕嘆了口氣,他問道:「您……也中招了?」
「不錯。」
青木回頭看了一眼幽黑色的樹體,此刻樹冠之上,那些僅存的綠意又減少了小半。
顧寒不解道:「可您現在……」
他很想問,明明中了詛咒,為何青木和別的冥仆完全不同,似乎……完全保留了自身的獨立意識和部分修為。
無知的顧狗,你懂個屁!
樹苗子心中狂罵了一句,過了過癮。
「老爺有所不知。」
當然,明面上,它還是裝慫,「我和爺爺是樹啊,根本不是人!老樹開花,枯木逢春……我們的本事大著呢!」
「不錯。」
青木點點頭,「我和它都是世界之樹的分支,當日裡,我趁著還有最後一絲理性,用最後的力量鎮壓了這些冥仆和那個重傷的冥君,又用天賦神通將自己純淨的一部分意識隔離出來,便徹底陷入了沉眠中。」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數萬年前的事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過了一抹悲意。
顧寒沉默不語。
青木所言的來不及,指的應該是去救棠棠的事了。
「爺爺。」
樹苗子好奇道:「孫兒有一事不明。」
「你我同根同源。」
青木有些不適應,道:「不必如此稱呼……」
「不!」
樹苗子很執著,「你就是我爺爺!打斷了骨頭連著筋的爺爺!」
青木無言,只得由它。
「為什麼不跑呢?」
樹苗子再問,「爺爺您現在的這道意識,應該是自由的吧,若是拼盡全力,很大可能有一絲逃走的希望的,就算是從頭再來,也好過在這裡等死啊!」
青木沉默了一瞬,搖頭道:「我不能走,也不想走,更不該走。」
樹苗子一臉懵逼。
它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好容易找了個爺爺,竟然是個腦子拎不清的?
「若是我猜得不錯。」
青木看向樹苗子,「你和我一樣,也是逃出來的吧?」
「爺爺猜得真准。」
樹苗子心有餘悸,道:「您不知道,孫兒我當日裡可是九死一……」
啪!
顧寒給了它一巴掌,轉而將樹苗子的來歷說了一遍。
「想不到。」
青木詫異地看了一眼樹苗子,「你竟有這等造化。」
樹苗子眨了眨眼。
它很想問問,你確定管那個叫造化?
我差點沒掉進黃泉里直接淹死!
「前輩。」
顧寒看向青木,好奇道:「莫非你和阿樹一樣,也是……」
「不錯。」
青木點點頭。
緩緩講述起了自己的過往。
他的前身,也是一棵邪樹,只是樹苗子機緣巧合之下,有任五任六幫著脫困,他卻只能靠自己。
過程自然艱難了無數。
樹苗子當日脫困,還有力氣給任六的分神來一腳,可他卻是耗盡了所有的力量,逃出來的時候,只是一顆再脆弱不過的嫩芽,別說修士了,就連凡人都可以隨意將他踩死。
「他救了我。」
青木沉默良久,才繼續道:「拿出了他能拿出的所有……把我救了回來。」
說到這裡。
他神情有些恍惚,似看到了一名出身微末的少年苦苦守著一根蔫了大半的嫩芽,將自己都捨不得用的靈液,全部都拿來澆灌給它了
君以國士待我。
我必國士報之。
一旁,樹苗子挨了顧寒一巴掌,正怒氣難消,聽了青木的話,暗暗搖頭髮誓。
爺爺真傻!
真的!
要是換成我和顧狗。
我阿樹才懶得管他死活,絕對第一個溜之大吉!
氣死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