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內。

  顧寒再次起身，大道法則運轉之下，已是恢復如初，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突然有點遺憾。

  打輕了！

  不過心愿倒是了了。

  感應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已是來到了人劫境，心念之中，那顆人間意的樹苗，已有半人來高，頗為繁茂。

  想到墨塵音。

  想到在望鄉村的點點滴滴。

  他神情微惘。

  前路難行，可我會一直走下去，直到……真正重逢的那日！

  收起心緒。

  他思索了起來。

  前三個極境，歸根結底，比拼的都是戰力，而人劫太過特殊，千變萬化，毫無規律可循，他不知道這個極境要拼的是什麼。

  正思考之際。

  一道七彩光華落下，化作了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雖然長相併不如何出眾，可身上自有一股出塵之意。

  「是你？」

  顧寒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

  東荒。

  某個邊陲小城內。

  一座頗為簡陋，卻收拾得很乾淨的小院中，兄妹二人正在對弈。

  啪！

  洛風手捻白子，輕輕落下，瞬間屠掉了黑棋的一條大龍。

  「小妹，你輸了。」

  「哎呀……不下了不下了！」

  對面，一名少女咬了咬嘴唇，惱羞成怒地將棋盤打亂，有些委屈，「每次都是我輸，你就不能讓讓我？」

  少女約莫十一二歲，亭亭玉立，嬌俏可人，卻是當年那個喜歡吃糖的小丫頭，也是洛風這副身體的妹妹，洛幽然。

  當然了。

  以前叫洛二丫，幽然這個名字，是洛風后來改的。

  「我都讓了你那麼多子了。」

  洛風寵溺地笑道：「莫非你讓我把整個棋盤都讓給你不成？」

  一旁。

  天機子連連搖頭，「傻丫頭，跟他下棋……豈不是自討苦吃？遍數世間，能在棋盤上贏過他的人，怕是還未出生呢！」

  「那你呢？」

  洛幽然好奇道：「天機爺爺也贏不了？」

  「我？」

  天機子喟然一嘆，「他便是讓我再多子，我也是贏不了的。」

  「去吧。」

  洛風故意揉亂了洛幽然的頭髮，笑道：「到了修習功課的時候了，記住我的話，不可有半點懈怠。」

  「知道啦知道啦！」

  洛幽然不情不願地起身，剛走沒兩步，又是回頭氣鼓鼓道：「明天繼續！我一定要贏你！」

  「自然可以。」

  洛風笑著應下。

  「這丫頭。」

  天機子失笑道：「次次輸，次次不服輸，如此強的好勝之心，我倒是從未見過。」

  「你錯了。」

  洛風搖搖頭，道：「她只是不怕輸而已，不怕輸的人，才有贏的資格。」

  說話間。

  他手一揮，一顆顆散落的棋子被他再次放入棋盒之內，看向天機子，「來一局？」

  「不下。」

  天機子果斷搖頭，「又贏不了，有何意義？」

  洛風笑了笑，也不強求，再次坐下，自己跟自己對弈了起來。

  「話說回來。」

  天機子好奇道：「你讓那小丫頭修煉的到底是什麼功法？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竟然只有凝氣期的修為？」

  洛風動作一頓，朝上空看了一眼，笑道：「自然是人間不曾有過的功法。」

  天機子若有所思。

  「恕我直言。」

  片刻之後，他又問道：「以你的性子，眼中從來沒有善惡是非之分，為何獨獨對兩個凡人這麼好？」

  「我跟她們之間，有些因果。」

  「什麼因果？」

  「曾經的我……」

  洛風眼中閃過幾分追憶之色，「渡了一次人劫。」

  「人劫？」

  天機子皺眉，不解道：「你又不修極境，渡個哪門子的人劫？就算你是……也一樣可能會死！」

  「人劫千變萬化。」

  洛風笑道：「是一個很特殊的極境，就算是君父身合大道，也推算不出來，這自然是我擺脫控制的最佳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你的人劫是她們？」

  「不是。」

  洛風搖搖頭，「是玉擎宗內，我那個名義上的師父。」

  「那……」

  「當年的洛大娘，也是這副身體的母親，她救了我。」

  「……」

  天機子恍然大悟。

  「你到底是如何擺脫他……」

  「我找到了我的路。」

  「什麼路？」

  「超脫之路。」

  「……」

  天機子沉默。

  縱然他通曉天機術，可從他當年第一次見到洛風到現在，卻從未看透過對方，也從來想不明白，對方到底要做什麼。

  「你的修為已經到了聖境。」

  想了想，他又道：「如今的我，也幫不上你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便在這幾日了。」

  洛風輕輕捻動手中的棋子，隨意道：「有些小事還未想通，待到……恩？」

  突然間。

  他身上陡然間流轉過一絲玄妙晦澀的氣息，眼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

  「怎麼了？」

  天機子一愣。

  「天機變換。」

  洛風似笑非笑，「我感應到……顧寒了。」

  「顧寒？」

  天機子眉頭大皺，雙目微合，似在感應著什麼。

  「奇怪。」

  片刻之後，他睜開雙眼，「我為何感應不到？」

  「很簡單。」

  洛風笑道：「你的天機術，不如我的。」

  天機子啞然。

  他自然清楚洛風在天機一道上的天賦，當年便已是超過了他，如今數年過去，早已臻至一個讓他難以理解的境界了。

  「顧寒在哪？」

  他又問了一句。

  當年大戰過後，他便來到了這裡，再沒跟之前的熟人見過面，自然不知道顧寒的下落。

  洛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

  「我只知道，他在破極境。」

  「不可能！」

  天機子皺眉道：「就算你天機術造詣再高，也絕不可能推算得這麼詳細……」

  「確實。」

  洛風點點頭，淡淡道：「只是他的極境……跟我有關。」

  說話間。

  他輕輕放下了棋子，身上那道浩渺玄異的氣息頓時濃郁了數十倍，明明就坐在那裡，可天機子看他竟然多了幾分不真切的感覺。

  「你要做什麼？」

  「這麼多年不見，跟他敘敘舊，聊聊我知道的一些事。」

  洛風輕聲道：「順便……也阻他一阻。」

  「不行！」

  天機子果斷道：「你對付旁人，我不管，可顧寒……他跟我有交情，你不能……」

  話未說完。

  洛風一指點出，一道浩渺之意瞬間落在了天機子身上，他神情一震，頓時陷入了渾噩之中，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做完此事。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意識已是來到了一處囚籠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