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夜色如墨,陰潮翻湧。
鎮安坊街巷一座荒廢許久的小院中,陰氣森然,不時有幽怨悽厲的慘叫聲,隱隱傳盪。
「這才只是第二個銅箱!」
江景將箱中的最後一件根源器物淨化,拋入枯井,靠牆而坐,整個人都像是自水裡撈出一般,大口喘氣。
深夜陰氣上行,最為活躍。
銅箱一被掀開,周遭陰氣就立時蜂擁而至,化作一道道黑蛇鑽入根源器物之中。
就算江景立時關上,也難以避免陰團形成。
只能手持內蘊火息的碎火流雲,頻繁揮斬陰團,體內氣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減。
就算不斷含服各種增氣補血的名貴丹藥,也無法徹底遏制這種趨勢。
看著最後一個精銅大箱,江景自知氣血不足,只能收刀入匣,轉身離去。
之後幾天,他白日巡街,傍晚淨化根源器物、收集道素,深夜站樁練功,補充氣血。
日子過得格外充實。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銅箱內的根源器物,不能充分得到補充,時多時少。
最多一次,三箱皆滿。
最少的一天,甚至一件根源器物都沒有。
……
這日傍晚,江景巡街歸來稍遲,趕到小院時,已經到了亥時。
夜晚陰潮澎湃,鬼門顯現,危險程度倍增。
他卻不得不來。
今日是鬼月最後一天,多淨化一些根源器物,勝算也能增大。
少女嚷雲連續數日偷運山盟的根源器物,范霄生此時還未察覺。
但鬼月一過必然露餡。
所有根源器物都要送往城主府邸。
一下子少了數千件,傻子也能看出不對。
「速戰速決!」
江景翻入院子,輕車熟路走入房間。
碎火流雲挑開箱蓋,還未取出第一件器物,院外忽有腳步聲響起。
江景身形靜止,側耳聆聽,更發現腳步聲不止一個。
步伐沉重的腳步,行走在前,腳步時輕時重,身形不穩,像是背著重物。
數十米外,有微不可查的顫動,在遠遠跟著,不止一人。
「嚷雲被人跟蹤了!」
江景心中一驚,他觀望左右,房間空蕩,除了一張搖搖欲倒的木桌外,只在牆角處立著一個破櫃。
跟蹤嚷雲的人,境界高深,遠在江景之上。
正面對抗,死路一條!
若非他修煉了虎鱷魔煉軀,以妖魔錘體的方式,強化軀身,耳力、目力大大增強,肌肉對輕微震動,反應靈敏,根本察覺不到嚷雲身後的腳步。
翻牆逃離,與自投羅網沒有半分區別。
感知範圍內,小院四周的屋頂,也有瓦片輕微的摩擦聲響起,形成合攏之勢。
江景動作輕緩,脫下鞋子,赤腳輕行,在嚷雲開門的瞬間,跳入院中枯井之中,斂吸閉氣,靜止不動。
「呼,加油啊!」
嚷雲嬌喘吁吁,雙手抓著一個比她還大的麻袋,背在肩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枯井,進入房間。
很快就有器物傾倒之聲,傳入井中。
「她每次就是這麼運送器物的?」
江景愕然。
雖沒有親眼所見,但只憑聲音也能推測個大概。
子時將至,整座北甲城都被陰潮籠罩,是陰煞之力最為濃郁的時段。
隨便一件根源器物拋在地上,都能快速形成陰團,衍化陰場。
嚷雲連元府都沒跨入的初境武夫,竟然能扛著一袋子根源器物,行走如常,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反常且詭異的事情。
「咦,他怎麼沒來取走器物?」
房間內,嚷雲掀開銅箱,發現至少有兩個箱子是滿的。
一件件怨力纏繞的器物,靜靜躺在銅箱裡,周圍翻湧的陰潮沖盪到嚷雲周身數米時,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阻擋,形成一處橢圓形的陰潮真空區域。
「嚷雲,他是誰?」
背後傳來冷冽的質問聲,一個身形高大的錦衣年輕人大步走入院子。
范霄生眸光如炬,掃視四方:「他給了灌了什麼迷魂藥,竟然讓你背叛了我,這些時日你到底偷運了多少根源器物!」
「表哥……」
嚷雲小臉瞬間煞白,她怔怔的看著一臉慍怒的范霄生,緊張侷促,說不出一句話來。
「嚷雲乖,告訴表哥,是誰取走了根源器物?」
范霄生的聲音忽然柔然了下來,輕聲哄道:「表哥知道,你一定是被壞人哄騙了,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只要你帶我去找那人,這件事我不怪你!」
「表哥,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與任何人都無關!」
嚷雲怔了一會,卻堅定搖頭,「是我不想表哥為了陸姑娘一錯再錯,陸姑娘是盟主姑父看上的,你怎麼能和自己的父親搶女人?還要放棄山盟諾大的基業,離家出走!」
「愚蠢,你懂什麼!」
范霄生聞言色變。
周圍房頂,六七名潛伏的山盟幫眾也都是一驚。
他們彼此隔空對望,瞬息間就已用眼神交流完畢,沒有猶豫,轉身就跑。
大公子要與盟主爭搶女人!
這是家事,也是醜事。
父子二人的關係會如何變化,誰也不好說。
反目成仇,還是繼續父慈子孝?
但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這些人都不可能再活!
「一群廢物,沒有一點忠心!」
范霄生袖袍一揮,銀光乍閃,數枚環形利刃破空飛出,追上四方奔逃的山盟武夫。
環刃穿膛飛出,帶著一抹淡淡的血色,於高空中猛地一旋,折返而回,切喉而過。
山盟武夫肉身與頭顱瞬間分離。
肉身保持慣性,繼續向前奔跑、跳躍。
頭顱卻向後一倒,跌落房頂,沿著斜坡一路翻滾,砸在民居院中。
「誰扔垃圾……頭啊!」
……
「嚷雲,你作夠了沒有!」
范霄生臉皮抽搐:「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
「一群下人死就死了!」
嚷雲面色不改:「就算死一千人,你也不能棄了山盟私奔,陸姑娘是生的極美,連我都有些動心,卻不是你捨棄山盟的理由。
「你若不是山盟少主,她可會多看你一眼?」
「嚷雲,難道我不帶陸姑娘走,父親就會將山盟傳我?」
范霄生強忍怒意:「我親耳聽父親酒後訴衷,只要陸姑娘願意嫁他,未來就算生的是女子,也會將山盟傳她,哪裡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所以,我寧願捨得一身剮,也不叫那老東西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