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子孝!

  「咣當」

  夜色如墨,陰潮翻湧。

  鎮安坊街巷一座荒廢許久的小院中,陰氣森然,不時有幽怨悽厲的慘叫聲,隱隱傳盪。

  「這才只是第二個銅箱!」

  江景將箱中的最後一件根源器物淨化,拋入枯井,靠牆而坐,整個人都像是自水裡撈出一般,大口喘氣。

  深夜陰氣上行,最為活躍。

  銅箱一被掀開,周遭陰氣就立時蜂擁而至,化作一道道黑蛇鑽入根源器物之中。

  就算江景立時關上,也難以避免陰團形成。

  只能手持內蘊火息的碎火流雲,頻繁揮斬陰團,體內氣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減。

  就算不斷含服各種增氣補血的名貴丹藥,也無法徹底遏制這種趨勢。

  看著最後一個精銅大箱,江景自知氣血不足,只能收刀入匣,轉身離去。

  之後幾天,他白日巡街,傍晚淨化根源器物、收集道素,深夜站樁練功,補充氣血。

  日子過得格外充實。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銅箱內的根源器物,不能充分得到補充,時多時少。

  最多一次,三箱皆滿。

  最少的一天,甚至一件根源器物都沒有。

  ……

  這日傍晚,江景巡街歸來稍遲,趕到小院時,已經到了亥時。

  夜晚陰潮澎湃,鬼門顯現,危險程度倍增。

  他卻不得不來。

  今日是鬼月最後一天,多淨化一些根源器物,勝算也能增大。

  少女嚷雲連續數日偷運山盟的根源器物,范霄生此時還未察覺。

  但鬼月一過必然露餡。

  所有根源器物都要送往城主府邸。

  一下子少了數千件,傻子也能看出不對。

  「速戰速決!」

  江景翻入院子,輕車熟路走入房間。

  碎火流雲挑開箱蓋,還未取出第一件器物,院外忽有腳步聲響起。

  江景身形靜止,側耳聆聽,更發現腳步聲不止一個。

  步伐沉重的腳步,行走在前,腳步時輕時重,身形不穩,像是背著重物。

  數十米外,有微不可查的顫動,在遠遠跟著,不止一人。

  「嚷雲被人跟蹤了!」

  江景心中一驚,他觀望左右,房間空蕩,除了一張搖搖欲倒的木桌外,只在牆角處立著一個破櫃。

  跟蹤嚷雲的人,境界高深,遠在江景之上。

  正面對抗,死路一條!

  若非他修煉了虎鱷魔煉軀,以妖魔錘體的方式,強化軀身,耳力、目力大大增強,肌肉對輕微震動,反應靈敏,根本察覺不到嚷雲身後的腳步。

  翻牆逃離,與自投羅網沒有半分區別。

  感知範圍內,小院四周的屋頂,也有瓦片輕微的摩擦聲響起,形成合攏之勢。

  江景動作輕緩,脫下鞋子,赤腳輕行,在嚷雲開門的瞬間,跳入院中枯井之中,斂吸閉氣,靜止不動。

  「呼,加油啊!」

  嚷雲嬌喘吁吁,雙手抓著一個比她還大的麻袋,背在肩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枯井,進入房間。

  很快就有器物傾倒之聲,傳入井中。

  「她每次就是這麼運送器物的?」

  江景愕然。

  雖沒有親眼所見,但只憑聲音也能推測個大概。

  子時將至,整座北甲城都被陰潮籠罩,是陰煞之力最為濃郁的時段。

  隨便一件根源器物拋在地上,都能快速形成陰團,衍化陰場。

  嚷雲連元府都沒跨入的初境武夫,竟然能扛著一袋子根源器物,行走如常,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反常且詭異的事情。

  「咦,他怎麼沒來取走器物?」

  房間內,嚷雲掀開銅箱,發現至少有兩個箱子是滿的。

  一件件怨力纏繞的器物,靜靜躺在銅箱裡,周圍翻湧的陰潮沖盪到嚷雲周身數米時,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阻擋,形成一處橢圓形的陰潮真空區域。

  「嚷雲,他是誰?」

  背後傳來冷冽的質問聲,一個身形高大的錦衣年輕人大步走入院子。

  范霄生眸光如炬,掃視四方:「他給了灌了什麼迷魂藥,竟然讓你背叛了我,這些時日你到底偷運了多少根源器物!」

  「表哥……」

  嚷雲小臉瞬間煞白,她怔怔的看著一臉慍怒的范霄生,緊張侷促,說不出一句話來。

  「嚷雲乖,告訴表哥,是誰取走了根源器物?」

  范霄生的聲音忽然柔然了下來,輕聲哄道:「表哥知道,你一定是被壞人哄騙了,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只要你帶我去找那人,這件事我不怪你!」

  「表哥,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與任何人都無關!」

  嚷雲怔了一會,卻堅定搖頭,「是我不想表哥為了陸姑娘一錯再錯,陸姑娘是盟主姑父看上的,你怎麼能和自己的父親搶女人?還要放棄山盟諾大的基業,離家出走!」

  「愚蠢,你懂什麼!」

  范霄生聞言色變。

  周圍房頂,六七名潛伏的山盟幫眾也都是一驚。

  他們彼此隔空對望,瞬息間就已用眼神交流完畢,沒有猶豫,轉身就跑。

  大公子要與盟主爭搶女人!

  這是家事,也是醜事。

  父子二人的關係會如何變化,誰也不好說。

  反目成仇,還是繼續父慈子孝?

  但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這些人都不可能再活!

  「一群廢物,沒有一點忠心!」

  范霄生袖袍一揮,銀光乍閃,數枚環形利刃破空飛出,追上四方奔逃的山盟武夫。

  環刃穿膛飛出,帶著一抹淡淡的血色,於高空中猛地一旋,折返而回,切喉而過。

  山盟武夫肉身與頭顱瞬間分離。

  肉身保持慣性,繼續向前奔跑、跳躍。

  頭顱卻向後一倒,跌落房頂,沿著斜坡一路翻滾,砸在民居院中。

  「誰扔垃圾……頭啊!」

  ……

  「嚷雲,你作夠了沒有!」

  范霄生臉皮抽搐:「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

  「一群下人死就死了!」

  嚷雲面色不改:「就算死一千人,你也不能棄了山盟私奔,陸姑娘是生的極美,連我都有些動心,卻不是你捨棄山盟的理由。

  「你若不是山盟少主,她可會多看你一眼?」

  「嚷雲,難道我不帶陸姑娘走,父親就會將山盟傳我?」

  范霄生強忍怒意:「我親耳聽父親酒後訴衷,只要陸姑娘願意嫁他,未來就算生的是女子,也會將山盟傳她,哪裡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所以,我寧願捨得一身剮,也不叫那老東西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