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還能騙你?

  「十四叔?」

  江景看向樹下文士,面容輪廓果然與江受光、江明渠等人有幾分相似。

  他努力回憶前身記憶的模糊印象,隱約記起此人的身份。

  江家先祖共育有九子,繁衍至今,除去三房、九房,還有二房、五房留有後裔。

  二房一脈書香傳家,祖孫三代考取功名無果,一直教書為生。

  直到江景祖父江承恩仕途攀升,二房中的一個叔輩才在城衙謀了個吏官之身。

  至於五房,記憶更加模糊。

  只知這一房混跡於城內幫派,頗有些勢力,但祖父江承恩看不慣此等作為,很早就斷了往來。

  「前身不止一次將訴狀遞到城衙,遲遲不被受理,根源應該就在此人!」

  「十四叔,江明道!」

  江景心中瞭然。

  老捕快復命:「江籤押,嫌犯江景帶到!」

  「辛苦陳頭!」

  江明道拱手,接過一旁小吏遞來案卷,眉頭微蹙:「江景,兩月前江承倉遇襲當夜,你將兇器拋到了何處?可是狼牙棒之類的器物?」

  「籤押大人何出此言?」

  江景神色不變,平靜問道。

  「傻孩子,你以為你的這點手段能瞞過誰?陳捕頭早已重新勘驗,仵作也驗過屍體,甚至泥潭巷所有住戶都已重新問話,你老僕陸忠此刻就被押在城衙,所有證據早就齊備!」

  江明道臉上升起一抹慍怒,斥道:「受光一力主張將你按律正法,是我擔心這等醜事傳出,辱沒了江家名聲,也是念你年少,事出有因,想給你個活命的機會,這才暗中壓下此事,你可知道?」

  「十四叔要救我?」

  江景面上一怔,心中冷笑。

  若他真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年,此刻只怕已經信了三分。

  「倒也談不上救你,親族相殘不只是醜聞,更是惡事,我也要受到牽連!」

  江明道說著,又瞪了江受光一眼,「說來九房也是咎由自取,三叔老宅的確是在我和九房手裡,可我早就囑託九房,咱們可不能白占,甚至將三十銀子租金轉交給了明渠,哪裡知道他竟然私自貪墨了。」

  「還有此事?」

  江景半信半疑,看向江受光。

  「哼!」

  後者只是冷哼,並不答話。

  看樣子像是真的。

  「江景,你我血脈同源,十四叔怎麼可能騙你!」

  江明道怒喝:「到了這種時候,你還疑神疑鬼?等一會典史大人開審,你必死無疑,我的吏途也受影響,不過你也得明白,你雖事出有因,但畢竟殺了人,要給九房足夠補償,這事才算公允,城外田地你現在就畫押過戶吧!」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沓早已準備好的契約。

  「江景,若非十四叔一力主張,我今日就要你正法!」江受光上前接過契約,生硬拍在江景懷裡,恨聲道:「你今日逃過律法,卻不算完,只要你留在北甲城一日,我必會殺你!」

  「受光,我話說的不明白?」

  「十四叔!」

  叔侄僵持。

  「嘶」

  江景直吸冷氣。

  他差點就真的信了。

  嘩嘩

  清風吹動槐葉,院中四人皆不做聲,氣氛微妙。

  江景抓著一把地契,一張張仔細看去,突然覺得前身祖父被啟皇貶官流放,似乎也不算太冤。

  這一張張契約所載明土地,著實不少,竟有四五百畝的樣子。

  而且都在北甲城外兩百里內。

  兩百里,是北甲城的守護極限,也是人族與妖魔間的一種默契。

  通常而言,這片區域一般不會受到妖魔的侵襲掠殺,偶有一兩頭妖魔闖入,危害後果也算輕微。

  但兩百里外則不同,妖魔屠戮進、打打牙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因此四五百畝放在前世,只能算是個小地主,但在北甲城這絕對是一份令所有人眼饞的大肥肉。

  而且,這還只是二房、九房占據的部分。

  五房勢力最大,瓜分的土地、產業,只會更多。

  「江景,錢財只是身外之物,畢竟你也不想三房到你這裡絕戶吧!」江明道說道。

  「倒不是捨不得這點田產!」

  江景將契約一張張對好捋齊,指甲捏在邊緣慢慢開撕,「我只是很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一定認為砸死江承倉這老狗的英雄好漢,就是我呢?」

  「江景,你是要頑抗到底了!」江明道眯眼斜視,面上青筋跳動。

  這些契約他可是足足寫了一個時辰的。

  「十四叔,將他交給典史大人,今天就要他五馬分屍!」江受光怒道,作勢就要來擒江景。

  「受光,你們是手足至親的堂兄弟!」江明道斥道。

  江景:「……」

  「既是堂兄弟,占人家產不歸又是什麼道理!」

  一道粗獷冷笑忽從院外傳來,聲音中氣十足,蘊含一種威怒,音波震動,槐葉簌簌掉落如雪花。

  「什麼人敢在城衙大聲喧譁!」

  江明道、江受光三人一驚望去,就見一高約八尺、身量削瘦的黑衣武夫裹挾酒氣,大步走入。

  「袁宗直!」

  江明道、江受光有些意外。

  雖然早就料到武麟堂會出面過問,但一個剛入門沒幾天的普通外院弟子,至多派一名虎狼境的弟子前來打探,稍作姿態。

  袁宗直怎麼親自趕來?

  而且這麼快!

  「你沒事吧?」

  袁宗直旁若無人的走到江景身旁,上下打量,見後者沒有受傷受辱,面色這才緩和。

  江明道將這一幕瞧在眼中,心臟跳了跳。

  袁宗直這種舉動,絕不是對待普通弟子應有的姿態。

  他斜眼瞪向江受光,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似乎並非像江受光之前所言的樣子。

  「江籤押,你將我徒弟綁到城衙,所為何事?」袁宗直轉身,目光冷冷看著三人。

  「徒弟?」

  江明道注意到稱謂的不同尋常。

  江受光更是瞳孔一縮,冷汗直冒。

  他出身四大武堂之一的五旗堂,很清楚傳功師父記名徒弟的重要。

  且武麟堂尤為特殊,一旦確認,是比父子還要重要的關係。

  「槽」

  陳姓老捕快身體僵直,一雙眼睛滴溜溜直轉,提刀殺了江受光的心都有。

  這小子揣著二十兩銀子找他辦事時,可沒說過江景是袁宗直的傳承弟子。

  元府境神勇不壞的大高手,就算給他一百兩銀子,他也惹不起的。

  「我還能騙你們?」

  袁宗直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