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合歡 是誰說的。

  上班人出差去了布魯塞爾,打的報備是一周。這周五去,下周五回。

  這期間家中唯一一盆綠蘿經茉香奶綠搶救無效去世,此後晏歌打算補上一些。於是再過幾日,到下周一放學的時候,她去了校旁的花店。

  晝暖花店。

  叮鈴鈴。

  推門的動作撩動了那門鈴,晏歌開門,姜知曉循聲而望,稍怔,而後客氣地笑了笑:「你好,晏小姐。」

  姜知曉熟悉來人臉孔。

  夏末以來在娛樂圈熱度持續走高以至登頂的女孩,爆紅出圈,最終卻沒有如尋常一夜爆紅的那些素人般簽約進圈,而是入讀進了北京大學。

  「……」

  當然,不進圈而進北大,本身也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這是她識得來人的主要原因。

  另一個原因則是,她知道,她是那個人的妹妹。

  就在不久前的夏日晚間,她送花上門被無理由拒收時,是那個人買下了她的花。

  牛津皮鞋停在她前,潔白的襯衫銀色的腕錶,紐扣從上而下地,一顆顆地系得齊整。

  嚴謹與規整,優雅與斯文。

  他是那般,雅人深致。

  而現在,他的妹妹來了。

  大北京秋轉冬時多雨,夜色晦暗裡,細雨是如絲般的空濛,晏歌步入花店時,也一併合攏了折傘在掌中,彎腰放在傘桶。再抬眸,視線掃過了並不算寬敞的店內。

  如其名,花與芬芳充盈著整間花店。此外,牆上也懸著幾幅小尺寸的油畫,畫的內容同樣是花,有郊外的油菜花,也有安插在瓶中的茉莉與葵,與店中的花相映成趣。

  花團緊簇著純白收銀台,擦拭得乾淨整潔,不見浮灰。而台上擺著一體機式的電腦,電腦側擺著本書,彩色封皮上寫著書的作者與名字:東野圭吾,《紅手指》。

  台後站著衛衣長裙的女孩,形容素淨,此時正向晏歌招呼微笑。

  晏歌亦挽唇回:「你好。」

  店內多的是各種品貌的鮮切花,那也同樣是這家花店的主打。至於綠植,便只有擺放在店外台階的寥寥幾種。晏歌很快便挑好了小株的君子蘭,打算要連盆一起打包帶走。

  待收銀台處收了那君子蘭的款,姜知曉又從身後打包了一束百合,紙包了送過去。擔心對方不收,她添了一句:「這是贈品,每個顧客都有的。」

  是贈品不假,但當然不是每個顧客都有。

  晏歌便道謝,而後捧著君子蘭與百合向外走去。側目望向那身影與窗外一簾夜雨,姜知曉眉目滯了瞬,出聲叫人,「等一下。」

  晏歌站定,回眸。見收銀台後的人幾步路地朝她走來,「我來幫你拿吧。」姜知曉說:「外面下雨了,拿著花不好打傘。」

  說著,她問:「你的車停在哪裡?」

  很顯然,她以為晏歌是開車來的。

  晏歌搖頭說了不用,解釋她要去的地方就是街對面的雲珠國際,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她一個人走路過去即可——當然,抱著一盆君子蘭一束百合,打傘的確不便。但此時雨勢並不大,淋一時半刻也並無大礙。

  推辭了幾番,抵不過堅持。因而姜知曉鎖了花店的門,二人一道走出。在路上,晏歌注意到了對方腿部的異樣,沒有提,卻問起了店內掛著的那些畫。

  晏歌的本意是覺得畫中花躍然紙上,盛放形態美麗,栩栩如生,如要躍出紙卷中來。要是知道在哪裡購得,她也想要買幾幅回家掛上牆。然而姜知曉聞言笑笑,應說:「那是我畫的。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你幾幅。」

  畫漂亮歸漂亮,但空手索取就不是淑女品格了。晏歌沒有直言與否,只是道稱讚說那些畫很生動,幾乎與真花無異。

  姜知曉說,可能是因為開著花店,天天看見花的原因,時間一久,提筆畫起來自然就像了。

  去小區的一路,絲雨綿綿撲面,裹挾了一陣的涼意,是深秋初冬時的冷空氣。

  纏綿雨夜裡,有車輛打著頭燈駛來。兩人向一側避讓,車輛遂駛入小區門禁,後視鏡逐漸拉開了視域,從晏歌與姜知曉掃向其後:矮小身材的男人黑衣黑褲,顏色暗沉,藏匿在夜的陰影里。

  隔了一段距離,男人跟在二人身後,不遠亦不近。

  藍牙耳機在耳,他眉宇低垂,嘴唇蠕動微微。

  「跟上了。」

  「多了一個女的,不礙事。」

  「嗯。」

  「待會兒你堵前面,我堵後面。」

  「……」

  走在前的人對此無知無覺,直至經過單元前窄徑,有瘦而高挑的男人站在前,身形被昏燈拉成了長影。晏歌二人向前走時,他亦隨之相向而行。

  彼此距離拉近,行將撞上,晏歌與姜知曉便向左避,高瘦的男人卻也隨其後地往左方堵住,不出聲,不避讓,只是看向二人,鴨舌帽下的臉面無表情。

  撞見來人,晏歌握在傘柄的手收緊。

  跟蹤她的人,來了。

  從上周五到今天,對方跟蹤了她整整四天時間,雖然不明原因,但顯然絕非善類。今晚終於現了形,心臟砰砰直跳著,晏歌側目去看姜知曉,「不用管我了,你先走吧。」

  視線相迎,姜知曉眉目微怔。

  她先走?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堵人,神態和動作鬼祟,來者明顯不是好人——

  她不能先走。

  姜知曉動唇欲拒,卻被一道聲攔在了前,在風中低沉地飄散過來:「往哪走?」

  那聲音來自後方,入耳瞬間,瞬時也如秋雨涼意,從尾椎一路攀爬向上,進而卷遍全身。

  來了兩個人。

  執傘的手微顫著,在晏歌視域之內,戴鴨舌帽的人步步逼近,餘光觸及的身後,是身材短小的中年男人,五官平淡得像被水浸沒過。

  中年男人並不往前走,只站在原地,看起來是在等他鴨舌帽的同伴將人趕到自己的方向來。在夜色里,三方的距離一再被壓縮。

  隨著距離逼近,晏歌在心中倒數著時間。

  五,四,三,二,一……

  咫尺之遙。

  就在晏歌身後,五短身材的男人便似笑非笑了聲,一邊抬手欲去捉人,一邊道:「你們都走不掉了。」

  心中的倒數也走到了盡頭。

  零。

  男人抬起的手沒再能落下,因為也在舉起的同時,那動作便被一隻有力的手鉗制住,再不能動彈分毫。

  是輕飄而熟悉的男聲,在晏歌耳邊響落了。

  「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