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三人在西西澳爾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啟程出發，前往加南德。

  等到了振北集團總部，白小升先去拜訪了各位副董一番。不管是關係最近的路成安、李韻元，還是立場相衝的摩根先生，無一例外。

  眼下，白小升成為奧山的一位酋長，集團高層也是無人不知。

  此前，在白小升的申請下，集團總部還給與他長期留駐非洲的權力。

  當然，那也是方便集團從中獲利。

  在過去的一年裡，白小升不負眾望讓振北集團亞洲、歐洲、非洲區大享紅利，功績早已人盡皆知。

  再見白小升，各位副董也是多有盛讚，只是在摩根先生那裡，變成了勉勵。

  不過盛讚也好，勉勵也罷，白小升都一笑聽之，半分不惹心弦。

  除了摩根副董，其他副董此番對白小升那真是刮目相看，言辭也無比客氣。

  畢竟白小升是名副其實的一位酋長，光環加身，不再是他們俯視的集團後生小輩，社會地位足以同等視之。

  這個變化讓白小升很滿意。

  畢竟終有一日，他將會與副董們平起平坐，甚至要被他們接受成為集團之主，身份認同、心理認同這種東西，是很重要的。

  見過了諸位副董，白小升又去見了溫言，簡單聊過後便離開，去拜訪了一圈在總部的老朋友。

  蔣括、索恩斯、老布朗都在總部，與白小升相見也是無比開心。

  拜訪完所有人，這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蔣括正跟白小升說，讓他留在亞洲事業部跟大夥一道吃個飯，就有人尋來。

  那是一個溫婉女子，舉手投足透著柔美，正是溫言身邊的阮語。

  當著蔣括的面，見了白小升，阮語笑道，「白先生，溫言先生叫我來尋你，咱們部門要為你舉行歡迎宴會。」

  蔣括聞言頓時會意，笑道，「瞧瞧我這記性，小升先生現在是兼任大中華區執行總裁，主要職務還是咱們監.察.部.副.長，既然溫言先生發話，那我可不敢爭這一頓。」

  白小升與蔣括笑道，「改在晚上或是明天，吃飯這件事，我總還是有時間的。」

  蔣括哈哈大笑，連連點頭。

  不過，正當阮語要帶白小升離去時，居然又有人找了來。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長相文質彬彬，舉止風雅有度，看著更像個大學文學講師。

  見到那個人，連阮語似乎都很意外，蔣括更是目光驚訝。

  這個人有什麼特殊嗎？

  白小升見狀，不免心中暗道。

  那中年人跟阮語、蔣括微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看向白小升時，露出一個溫厚的笑容，客氣道，「白小升先生，我是白宣語先生的秘書。白宣語先生請你過去，共進午餐。」

  白宣語人也在集團嗎？

  邀請我吃飯？

  白小升一怔，笑道，「原來代理董事長先生也在總部，我卻不知，沒有去拜見，還真是失禮。不過今天中午，我們部門聚餐，這個……」

  白小升看看阮語。

  那中年秘書也笑著看向阮語，和聲道，「阮語小姐，不如你跟溫言先生說一聲，白宣語先生能抽出時間不容易，可否這一餐請白小升先生在那邊吃。」

  阮語聞言一笑，柔聲道，「既然是代理董事長的意思，我們自然改天也無妨的。」

  那中年秘書再度看向白小升。

  「那就請帶路吧。」白小升客客氣氣道。

  中年秘書點頭，轉身在前面領路，白小升跟在後面離去。

  阮語也向蔣括客氣一點頭，隨後離開。

  望著那些人的背影，蔣括嘖嘖稱嘆，低聲道，「沒想到那二位居然爭相做東，咱們白小升先生，真是厲害啊！」

  ……

  白小升跟著那中年秘書乘電梯一路向上，直達摩天大廈最高層。

  那裡，白小升從未去過。

  那是振北集團董事長辦公室所在地！

  作為振北集團這個超級商業帝國的掌舵人的辦公地，白小升也有過一些想像，不過真的踏足其中那一刻，還是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先是一段寬闊到可以並排行車的走廊，兩側綠植茂密，四季常青，然後就是一道門。

  迎著光，看不清門內情形，踏入其中才發現，這是一間碩大無朋的辦公室。

  大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大到中間一張辦公桌還有坐在後面的人都顯得格外的小。

  在這麼大的辦公室，什麼樣的陳設擺放開來，都有一種空曠無物的感覺。

  這辦公室有多高，白小升沒有估量，只感覺屋頂相距極遠。

  白小升甚至瞧見，一側有整面牆的書，還有著曲曲折折迴旋向上的樓梯，登上去方能取閱高處的書籍。

  這麼大空間，只作為一個人的辦公室，簡直太過奢靡，也簡直太過清冷。

  白小升就感覺要是自己在這裡一人辦公，那會孤單寂寞到沒事想喊上一嗓子。

  那個中年秘書在白小升身邊，適時提醒道，「白先生，白宣語先生還在那裡等您呢。」

  白小升在他發聲下，方才收回目光與神思，向著前方看去。

  極遠外的辦公桌後那個人似乎真的在看自己，依稀瞧著是白宣語。

  白小升當即邁步走過去。

  就從他的位置一路走到那邊，就感覺走了好長時間。

  這期間，白宣語一直沒有起身，就這麼看著白小升走過來。

  直到白小升站到辦公班台幾步外，停了下來，白宣語方才淡淡打起招呼，「好久不見了，白小升。」

  「是好久不見了，白宣語先生。」白小升一笑，自我糾正道，「不，是代理董事長先生。」

  看著眼前的白宣語，白小升還記得倆人當初第一次見面，那不歡而散的一幕。

  白宣語伸手往自己辦公桌前一指，道，「給白先生一個座位。」

  旁邊的中年秘書，已經聞聲而動，搬了把座椅過來。

  白小升也沒有客氣，走過去，就在白宣語對面坐了下來。

  白宣語凝視白小升，白小升也與之對視。

  白宣語揚起手往外揮了揮，那中年秘書頓時離去。

  幾分鐘後，這碩大無朋的辦公室里，就只剩下這倆人。

  「白小升，你真讓我很意外，沒想到你在非洲居然成了一任酋長。」白宣語由衷道。

  除了些許感慨，白宣語的聲音里聽不出其他任何情緒。

  「不是一任。」白小升用同樣語氣，糾正對方，「除了不能世襲，我這個是終身制，不存在退任一說。所以一任是不準確的。」

  白宣語面對白小升的「較真」，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總之，很好。我以為，你就這樣安心去做一位酋長，人生也算是圓滿的。」

  這算是一個認可，還是建議？

  白小升搖搖頭，「我這個人還是喜歡叱吒商界，喜歡舉世無雙的大集團。」

  白宣語沒說話。

  白小升看了看四周，主動道，「你這裡可夠大的，都能喊出回聲，一個人要這麼奢侈嗎？」

  白宣語也跟著四下看了眼，道，「這裡不光是辦公室，還是門面，我振北集團董事長的辦公之地，豈能太過小氣。」

  「那你一個人在這裡，你孤單嗎？」白小升認真發問。

  白宣語沉默片刻，坦言道，「獨攬眾山小，自然高處不勝寒。想要坐上這個位子，註定要承受與付出。我有這個準備，其他人卻未必。我能為了這個集團而付出一切，其他人也未必。」

  「其他人不試試，你怎麼會知道？」白小升道。

  白宣語再度凝望白小升，白小升也依舊選擇與之對視。

  「況且，不是所有的路，都是你這一條路。」白小升道，「別把你的路想的多麼舉世無雙。」

  白宣語沒有反駁，沒有叱喝，只是淡淡道，「我叫你來，不是跟你探討人生的。」

  「是吃飯？」

  「只吃飯。」

  白小升點頭，自語道，「吃飯好，吃飯好，我現在正餓了。」

  白宣語抬手拍了拍桌上的按鈴，那鈴卻毫無響聲發出。

  也對，這麼大的房間，又關上門，真發出響聲得多大動靜才能讓外面聽到。

  想來是連到外面的電鈴。

  時候不大，後面隱約傳來腳步聲，白小升回身，看到中年秘書帶著一個人走過來，每個人手裡各自捧著一個托盤，想來是上菜來了。

  「這麼遠的距離，一道道上菜可是苦了底下人，而且端過來怕是都有些涼了吧。」白小升調侃道。

  白宣語並不回應。

  等中年秘書帶人走過來，在白小升與白宣語身前各自放了一個托盤，就一言不發的帶人離去。

  白宣語對白小升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白小升掀開托盤上的蓋子，看到眼前熱氣騰騰，一片蒸汽上涌，這個帶蓋的托盤顯然有保溫的功能。

  蒸汽散去一些，白小升才看到，托盤上是一碗大米飯，一個盛菜的盤子，四個菜，兩葷兩素，還有一碗湯。

  這不就是食堂盒飯嗎？

  白宣語那邊，一樣如此。

  「我中午一般在這裡吃，吃的東西都是員工餐廳里的中餐，還算地道。」白宣語拿起筷子道，「你不用客氣，我這裡，唯獨吃飯沒什麼禮儀講究一說，吃飯就是吃飯，再裝高尚也無用。」

  說著，白宣語端起米飯就著菜，香香地吃了起來。

  白小升見狀一笑，也照樣吃了起來。

  一上午，白小升不停走訪，確實也是累了，而且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疲了。

  此刻，就索性放開，一個字，吃。

  這種食堂飯菜，不能指望像大廚手藝，但是吃著也是真的香。

  白小升邊往嘴裡扒飯，邊看了眼對面一樣吃像不端的白宣語，忽然含糊的說了一句，「是不是只有吃飯的時候，你才能感受到一點地氣，一點菸火氣。」

  白宣語微微一頓，隨後也含糊的說了一句，「雖然不講規矩，但吃飯的時候別說話，容易噎著……」

  話未說完，白宣語已經噎到了，端起那碗簡單的蛋花湯大口喝。

  白小升一樣。

  一頓午飯，倆人風捲殘雲，吃了個一乾二淨，都沒有剩下分毫。

  白宣語吃完飯，用濕巾擦了擦嘴，把餐盒蓋好，按下桌上的鈴，就又變得跟之前一樣不苟言笑。

  白小升端詳他，真感覺自己剛剛是不是出現過幻覺，看到的那個白宣語是假的。

  白宣語看著白小升也把吃的乾乾淨淨的餐盒蓋上，道了一句，「這頓飯，讓我對你的印象好了些。你吃飯不作假，沒有任何挑剔。」

  白小升笑了笑，「對我來說，大餐我喜歡，這種煙火氣的飯食，我也喜歡。倒是你讓我大開眼界。」

  說話之際，那名中年秘書再度帶人前來，收了餐盤，給倆人送來一杯溫熱的綠茶。

  待秘書離去之後，白小升喝了一口茶，道，「你叫我來，只是吃頓飯嗎？」

  白宣語不做聲，先喝茶，撂下杯子方才道，「不然呢，我是該居高臨下對你的工作肯定一番，還是對你挑剔一番。我沒那功夫，只是想見一面，看看你還像不像我當初見的那麼討厭。還好。」

  「我很榮幸，代理董事長先生今天對我印象有所改觀。」白小升一笑。

  白宣語直接抬手，做了個「打住」的動作，「白小升，我沒說我對你印象有什麼改變，要說有，也不過覺得你的吃相不那麼討厭，但這並不代表我喜歡你，也不代表我此前對你的判斷有什麼變化。坦白而言，我依舊覺得，你若有心為集團效力是極好的，若要窺覬不屬於你的東西……最好不要想。」

  白小升一笑，「我就說，我跟代理董事長您是做不成朋友的。因為咱們有些方面，分歧太大！」

  「好了，飯吃也吃了，若是無事的話，那我就告辭了。」白小升起身道。

  白宣語並沒有阻止，也沒有挽留。

  白小升轉身，邁步往外走。

  白宣語看著白小升的背影，終於還是開口道，「不久後，最高層會召開一次會議，也是找你回來的原因。借著這頓飯的機會我要告訴你，什麼決定都是集團深思熟慮之後的。希望你不要牴觸，堅決執行。」

  白小升揚了揚手，表示他聽到了。

  此外，白小升再無半句話，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