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大中華區總部發布一則通知，白小升與十五位區域負責人間的會議，定於當日下午兩點，如期召開。

  關於白小升參加程東語籌辦的那場晚宴，以及之後發生的事，白小升只告訴給了夏侯啟一人，並沒有知會李昊風等人。

  一來，李昊風他們這兩天真的很忙，畢竟事務部鬧了這麼大動靜，他們得盯緊，眼下恨不得忙到腳丫子不占地，睡覺都和衣而眠。

  白小升是不願打攪他們。

  再說了，威懾程東語等人，收歸己用，在白小升看來，又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戰績，也用不著大張旗鼓，搞得人盡皆知。

  從這點來看，白小升始終都稱得上是傳統的華夏人，謙謹、內斂。

  夏侯啟是此前就知道白小升過去，告訴他一個結果，那就是於情於理應該的。

  次日，得知白小升順利拿下了程東語，降服章程西那群人，夏侯啟老爺子更是高興地哈哈大笑，直挑大拇指。雖然他說過，區域負責人會比大事務官「好對付」，但也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對付了。

  光從這一點來看，白小升真是個兼大能力與大氣運於一身之人！

  或許，該他成為大中華區真正意義的全權總裁，帶領大中華區崛起！

  夏侯啟得知消息當天，拉著白小升吃了頓飯，還罕見了多喝了兩杯酒，誰都勸不住。

  老爺子是真的高興。

  而今天，這場白小升與區域負責人之間的會議，在開場之前，也引動無數人的關注。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他們這位新總裁白小升，那是一步一把火，一周時間，便從容不迫把整個事務部燒了個「紅紅火火」。

  眼下，白小升是不是還要給下邊的實權者來一次烈火鍊金，那誰也說不好了。

  許多人都認為，今天這場會議勢必有大新聞爆出！

  「我猜，說不好會有一兩位區域負責人被拿下呢！」

  「以咱們這位年輕新總裁的手腕，這還真說不準！」

  「不能吧，這區域負責人可不同於大事務官，他們可都是實權加身的！」

  「笑話了，手握實權就厲害了？大事務官能被查，查他們不行？」

  「話不能這麼說，他們每一位都掌握著內地幾省，又或者亞洲一國範圍內的集團產業，每一個都極不簡單，要是輕易拿下，導致下邊群龍無首，你覺得會不會亂。」

  「這，好像還真是……」

  「那又怎麼樣！你們這麼以為，那些區域負責人會不會也這麼以為！那他們豈不覺得自己有恃無恐，但是我覺得咱們白總裁，不會有任何忌憚！他此前那些動作，我就問你們，誰想到了！」

  「倒也是！」

  「反正我現在對這場會議，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許多人，許多議論之聲，充斥著總部每一個角落，無數雙眼睛都在熱切關注著這場會議的召開。

  不光是旁人關注，與會者同樣關注。

  下午兩點的會，一點，已經有區域負責人到了會場。

  最先到的，是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一個略胖，不苟言笑，帶著重度近視鏡，看人微微皺眉，眯著眼。他叫張語得。

  另外一位瘦一些，書卷氣息濃厚，比起商人，更像是一位學者，像一位大學講師，雖然只五十歲，頭髮卻已經花白，實際上從三十歲已經開始如此，那時候還能被叫做少白頭。他叫陳霜雲。

  這兩位先到會場，坐在一處壓低聲音交談著。

  他們都是心向夏侯啟、李昊風的區域負責人，眼下自然是支持白小升的。

  「今天這場會議，恐怕不平靜啊！咱們那位新總裁，要是再鬧出點動靜，以程東語為首的那幫人，怕是會鬧場！」張語得壓低聲音，擰眉道。

  「是，我也正擔心這個！」陳霜雲也面帶一絲凝重。

  隨即，陳霜雲又道，「昨天，我想找夏老問問，看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結果，夏老不在，聽說是喝了點酒，身體不舒服，去檢查了。」

  說到這兒，陳霜雲臉上有點哭笑不得。

  老爺子也真是，明明身體不好，居然還喝酒。

  張語得也悶悶嘆了一聲，若不是不想非議老領導，他真得責備老頭子兩聲。

  「我也找了李昊風、鄭鴻鵠他們想探探風，可是他們太忙了，好容易有時間，居然跟我說也不知情，還說有需要配合的，白小升總裁會找我們的，讓我們安心。」張語得忍不住埋怨道，「可一直到現在，那位白總裁都沒知應一聲，今天要是鬧起來，我們該怎麼發聲幫忙呢！」

  陳霜雲也是長嘆一聲。

  程東語啊，那可真不是善茬！

  那人跟沈培生那就是大中華區兩塊硬石頭，他身邊還有幾個同級支持者，所轄大區域又是富甲一方，拿不得動不得，連夏侯啟有時候都對他無解。

  「就算是這樣，我們該幫也得幫！誰叫我們選擇這個立場呢！」陳霜雲無奈道。

  倆人都有點對白小升那位年輕總裁心生埋怨了。

  他們說話間，有人走了進來，倆人也停止了悄聲議論。

  進來的人笑著向他們點頭，而他們也向對方點點頭。

  來人尋了個位子坐下，眼神落在會場主位上，目光意味深長。

  「白小升，沒想到你竟然成了我們的新總裁，還有聲有色的搞起一番變革，甚至讓總部事務部都翻天覆地的。」那人滿心感慨，「可是，若你用同樣手段對付今天在場的某些人，怕是討不著什麼便宜的！」

  「不過你我此前，也算是有些淵源。在你新總裁這裡，我徐雲聰今後，是不是得多些面子跟便利呢！」

  這個人赫然是徐雲聰。

  白小升在甘東省時，還曾經托凱文給他帶過話，提醒他沈培生那邊的人可能會算計他的職位。

  倆人彼此之間，算是有點香火情。

  不過徐雲聰並不打算支持白小升，他是屬於中立一方，站在哪邊，那得看風向。

  徐雲聰之後，區域負責人們陸續到場。

  最後來的，是程東語一夥兒。

  旁人都三三兩兩，程東語卻是論群，章程西等人跟在左右，不時會低語幾聲。

  張語得、陳霜雲倆人暗暗相視一眼。

  在他們看來，這種成群結派的進來，便是一種挑釁！

  這個程東語，一如既往的狂放，特別是一下子就有三分之一的人簇擁在他身邊！

  難對付啊！

  張語得、陳霜雲眼神微微一凜。

  連徐雲聰這幫中立者都凝神注視，若有所思。

  在他們看來，此番白小升可能要觸霉頭了！

  他們可得慎之又慎，不能跟程東語這幫人唱對台戲，又不能讓新總裁覺得他們是那邊的！

  這尺度把握，實在是有些難了。

  目前，也只能靜觀其變。

  十五位區域負責人各自就位，包括程東語在內，都保持安靜，至多是跟身邊人湊近低語。

  程東語眼下低調，讓張語得等人認為就是刻意的低姿態，為的是一會兒的蓄勢。

  所有人到齊後，不多時，白小升便走了進來。

  他面帶微笑，腳步穩健有力，身後還跟著林薇薇、雷迎等人。

  心情似乎還不錯，臉上也帶著輕鬆愜意。

  張語得、陳霜雲一見，就暗暗皺眉，隱隱嘆息。

  雖然不願非議，但是這位年輕的新總裁，這心還真不是一般大！

  或許是前兩天的成功，讓他麻痹了，大意了，覺得能玩轉今天這場面。

  張語得倆人略顯無奈地對視一眼。

  可能今天，他們這位新總裁就會受到點打擊挫折！

  而他們，也只能選擇力挺！

  走一步算一步，實在沒招，就請夏老以後圓場好了！

  徐雲聰也是凝神注視著白小升，在飛快思索著，從一直以來得到的消息中推演出的白小升性情，想著一會兒要怎麼說怎麼做，才不會得罪他。

  不過不管如何，徐雲聰都不打算去觸程東語那個霉頭！

  「大家都來的很早啊。」白小升笑著跟大家打個招呼，坐到自己的位子，有抬頭笑道，「那今天我們的會議就抓緊時間，早開始早結束，減少點囉嗦環節，大家就可以早點回去。總部雖好，但對各位而言終究是離家出差。」

  白小升還有心情打趣。

  眾人也都笑了笑，很給新總裁面子。

  張語得等人這心裡，卻是苦笑。

  早結束？

  不成僵局一直拖下去，他們就念佛了！

  「小升總裁，說的極是！」那邊的程東語，還點頭一笑。

  這一笑，這一應和，頓時讓張語得等人警惕。

  這絕對是笑裡藏刀！

  綿里藏針！

  程東語在說反話！

  白小升對程東語一笑，又轉向眾人道，「接下來，我們就開始第一項議題——關於產業大版圖的整改，也就是大家下屬的那些企業不再各自為政，而是要經過總部這邊的統一的調研、統一的規劃、統一的安排，我們今後會集中做大品牌，做，大品牌！」

  白小升這一番開場，著實讓在場眾人一驚。

  這麼三大「統一」之下，那勢必會讓有些區域做出犧牲，為全局做出犧牲！

  坦率而言，很是有些人不願意。

  萬一犧牲了轄區部分利好產業，他們年度的業績要怎麼辦，況且這裡面還涉及到個人的利益糾葛。

  「怎麼能把這麼大的問題，第一個拿出來議呢！這不是開場就讓程東語他們反對嗎，說不好，連中立者都要站過去！」

  張語得眼神頓時一凜，眉頭擰起得更深了。

  陳霜雲也止不住暗暗搖頭。

  程東語那幫人要是嗆聲，今天這會議，怕是一個議題都進行不下去！

  身為典型中立方的徐雲聰，也是嚇一跳。

  他們這些人不約而同，留意起程東語的反應。

  程東語面無表情？

  是不喜形於色，還是大爆發前的平靜！

  他們那邊的人為什麼集體沉默著，這是在無聲地抗議嗎？！

  氣氛忽然變得有點微妙。

  白小升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揮手讓林薇薇給大家發放列印好的文件。

  那是集團大中華區，產業規劃版圖規劃的方案。

  這些可不是盲目做的，而是尊白致勝數據機構提供的大數據，白小升組織大量專業精英，在這一周時間趕製出來的。

  關於大中華區跟尊白致勝的合作，是白小升促成雙方簽署了戰略合作方案，結果雙贏。

  不過，其實，這合作大大利好尊白致勝。

  這不算是白小升心存私心，畢竟兩邊都是屬於他一人的，在他看來，只相當於左口袋的錢放進右口袋，先富支持後富罷了。

  此刻，拿到產業規劃書，程東語那幫人還似模似樣在讀。

  張語得他們哪裡看得下去，草草摟了一眼，就暗暗關注對面。

  如果對面敢公然劍指白小升，就該是他們出面維護了！

  張語得、陳霜雲還有另外幾個人，凝神以待，握著拳頭，不知不覺就感到掌心微熱微潮。

  約莫五六分鐘後，白小升對眾人一笑，「看第一頁的總綱分布圖，相信大家都有了初步且直觀的印象，那麼，現在來說說。有人反對嗎！」

  白小升居然直言詢問，有沒有人反對？

  張語得、陳霜雲等人頓時驚嚇。

  徐雲聰那些中立者也瞬間瞪大眼。

  白小升怎麼能如此問呢，這是奔著開啟戰端來的吧！

  這位新總裁這真是要談論議題？

  這別是藉口開戰吧！

  白小升發聲後，程東語第一時間揚起了手，眾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接下來，會是個什麼局面！

  誰都不敢想像。

  「程總有什麼意見？」白小升很是客氣地笑著問道。

  程東語看向白小升，直言不諱，「您這個規劃，我覺得——」

  眾人心裡一提。

  「很好！」程東語大聲道。

  區區兩個字，一下子讓眾人愣在原地，甚至面面相覷。

  程東語不是要嗆聲反對，駁斥抗拒，甚至帶人頂撞嗎？

  很好？

  什麼叫很好？

  他……支持？

  張語得等人，徐雲聰等人一下子都懵了。

  「不過——」緊跟著，程東語又道。

  轉折來了！

  眾人頓時清醒。

  許多人臉上流露「果然如此」的神色，在他們看來，程東語怎麼可能會這麼全盤支持！

  「不過」之後，肯定是擺問題，講困難，告訴白小升這個想法很好，但是實現起來，很難！

  也對，程東語又不是傻子，更不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怎麼可能直接頂回去呢，如此刺激白小升，讓新總裁不顧一切，那就太蠢了。

  程東語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狡猾之人，他一定會連消帶打，讓白小升改革阻住，又無話可說！

  對如此改革有異議的中立者，如徐雲聰都止不住心中站隊程東語。

  他們也認為，這制度實施起來，太過辛苦，而且他們很可能出力不討好。

  對上，改革後，業績可能大不如前。

  對下，如何安撫安置，那都是問題。

  有人甚至開始希望程東語出頭，跟新總裁槓上，既有熱鬧瞧，又能坐享漁人之利。

  「我覺得，您這樣是不行！」程東語聲音確鑿，肯定，「怎麼著，您也得給我們每個人配一個政策指導。」

  「我發對！」張語得當即揚手，大聲道。

  張語得光聽到程裕東說「不行」，便再也按捺不住。

  他不能讓程東語話說完，引出一群反對新政的支持者，到時候，說不定場面就崩了。

  所以，他第一時間先想的是把「擂台」先豎起來，幫白小升站住場面。

  不過，張語得那鏗鏘有力的三個字一出口，便察覺不對勁。

  他更看到白小升、程東語，還有眾人，目光古怪看著他。

  張語得自己都是一愣。

  程東語最後半句說的……

  是什麼來著？

  給配政策指導？

  那他，是支持新政還是反對？

  那我，這又算是支持還是反對？

  張語得自己都搞懵了。

  「張總，你反對什麼？」程東語笑著問道。

  張語得眯著眼看看他，看看眾人，忽然一本正經認真道，「我反對有人反對你這個意見。」

  「政策指導，得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