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銅板,那人端起菜就想走,卻沒有想到,小天寶能先他一步,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菜盤子。
單舒陽完全沒有把小天寶的動作放在心裡。
畢竟在單舒陽的眼中,小天寶那兩根細弱的手指頭,自己甚至都用不上兩分力就能把它給撅折嘍。
所以單舒陽想都沒有想,捏住了盤子的另一邊,想要強行將菜碟子端走。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被小天寶捏住的菜碟子,就像是長在了桌面上一樣,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
自己不僅沒有輕而易舉的將菜碟子拿到自己的手裡,自己的兩根手指還直接在菜碟子的邊緣滑開,自己又差點兒摔了個狗吃屎。
踉蹌了兩下,單舒陽才站穩身形。
瞪著眼睛,看向了小天寶。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已經給錢了!」
單舒陽這一句話的聲音不小,周圍原本沒有注意到他的人都將視線投注了過來。
被其他人圍觀著,單舒陽立刻就想起了之前他被先生訓斥,被人圍觀的畫面。
一時間,緊張的連拳頭都握了起來。
和他的緊張相比,小天寶就淡定多了。
只見她的兩根手指依然穩穩地捏在碟子的邊緣上,緩緩將那一小碟紅燒肉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才抬頭看向單舒陽,緩緩張開了嘴巴。
「錢不夠呀!一碟紅燒肉二十兩銀子,你這裡還少、少……」
見小天寶「少」了半天也沒有「少」出來,旁邊的崔元寶猜想她應該是不會算學,這是算不出來了。
所以趕緊跟了一句。
「少一十九兩九百九十二文。」
聽見了崔元寶的話,小天寶猶如醍醐灌頂,趕緊接上。
「對!少了一十九兩九百九十二文錢!」
小天寶聲音依舊是奶聲奶氣的可愛,可聽在單舒陽的耳朵里,卻差點兒沒把他氣死。
更讓他生氣的是崔元寶的幫腔。
這個商賈之子竟然敢對自己如此不敬!實在是該死!
陰惻惻地看了崔元寶一眼,又看了一眼小天寶,最後將視線落在了徐虎的身上。
「徐虎,你就任由你妹妹胡鬧嗎?錢我已經給過了,趕緊讓你妹妹把菜給我!」
雖然被一個小丫頭給嗆了,但是單舒陽根本就沒有把小天寶的話放在心裡。
畢竟他們將這些菜拿出來賣,就是想賺這個錢。
既然是為了賺錢,斷不會讓一個小丫頭隨意做主。
而徐虎也斷不會就這麼隨意的讓這小丫頭攪和了自家的生意。
然而這一切都是單舒陽自己的想像。
事實上,聽了他的話以後,徐虎連一個友好的眼神都沒有給他,甚至還瞪了他一眼。
「我妹妹才不會胡鬧!我妹妹說的都是對的!二十兩銀子,你的錢不夠,買不了這盤菜!」
聽著徐虎的話,單舒陽覺得自己如果有鬍子的話,現在一定也抖起來了!
指著那一小碟紅燒肉,單舒陽氣的聲音都是顫的。
「就這麼一小盤菜,二十兩銀子,你們怎麼不去搶!」
已經徹底的不想搭理他了,小天寶朝著他翻了個白眼兒。
「虧你還讀了這麼久的書呢,搶劫犯法你都不知道的嗎?」
一旁的徐虎看見小天寶的表情,知道她這是不耐煩了,也朝著單舒陽擺擺手。
「買不起就趕緊走吧!」
說著更是直接將那盤紅燒肉端起來扣進了小天寶的碗裡。
「妹妹,別生氣,快吃!」
看著徐虎像是趕蒼蠅一樣的趕自己離開,單舒陽真是快要氣瘋了。
指著徐虎和小天寶,手臂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哼!滿身銅臭的下流商賈!簡直有辱斯文!」
罵了這麼一句,單舒陽一甩袖子,憤憤然轉過身,想要離開。
卻在轉身的瞬間,被小天寶叫住。
「等一下,把你的銅板帶走!」
聽見了聲音,單舒陽下意識地轉回頭,便看見了散落在小天寶腳邊的八個銅板。
冷哼了一聲,沒有將銅板撿起來,單舒陽直接走出了飯堂,回到了申屠元的寢房。
而正在寢房當中,等著單舒陽拿菜回來的申屠元看見他空空如也的雙手,臉色冷了下來。
一旁的戴光也愣了一下。
「單兄,為何沒有餐食?」
聽見了戴光的問話,單舒陽不知該如何回答。
原本去買餐食這樣的事情,都是戴光在做的。
今天是因為聽戴光說那徐家的兄妹菜飯堂賣菜,他才主動要求今日由他去買。
因為他想要藉此機會羞辱那兩兄妹一番。
就算他們能穿金戴銀又如何,有錢又如何,還不只是低賤的商賈之流,只要自己扔下幾枚銅板,他們就得對自己點頭哈腰地諂媚。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番不僅沒有成功地羞辱那兩兄妹,還讓人家給羞辱了一頓,嘲諷他是買不起飯食的窮鬼。
「哼!那兩兄妹簡直是見錢眼開!一小碟菜,竟然敢要價二十兩銀子!這要是在雙台縣,如此奸商,早就被我爹查抄了!」
單舒陽的語氣當中很是氣急敗壞,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言語中的僭越。
他沒有注意到,戴光確實注意到了。
抬起眼偷偷看了申屠元一眼,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惱怒的神色,反而感覺他的嘴角似乎還往上翹了一下。
似乎注意到了戴光的注視,申屠元將視線轉向他,真的微微笑了一下。
但很快,申屠元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起來,等他的視線再轉向單舒陽的時候,已經一臉的憤怒,好像剛剛的那個笑容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竟有如此大膽的刁民?連我們雙台縣縣尉公子的面子都放在地上踩?」
聽到這句「把縣尉公子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單舒陽的憤怒直衝天靈蓋兒。
腦海中想到的都是這幾天,在那兩個賤民身上吃到的憋。
先是摔了跟頭,吃了狗屎,又被先生訓斥發了抄書,現在更是被人直接羞辱到臉上來了。
想想自己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啊?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生氣的單舒陽完全沒有注意到,剛剛申屠元說的那些話,以前可都是他說給申屠元的。
而那個輕易就被掀起了怒火的人,也不是他,而是申屠元。
此時此刻,兩人的性格像是和從前調了個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