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徐大柱說竟然看見了朱駿,徐家人呼啦一下都聚到了窗口,朝著樓下大廳看過去。
正看見朱駿仰著腦袋在樓下和人高談闊論的模樣。
徐大柱和徐二柱當即就火了。
之前聽見三柳的口信的時候,徐大柱和徐二柱的心裡就憋著火。
來了饒和縣以後,找了這麼多天都沒有找到三柳的消息,二人心裡的火氣就更大了。
現在乍一看見朱俊,簡直恨不得把這孫子給撕了。
都不等徐老蔫兒和徐老太說話,兩人轉身便朝著包廂門口走,往樓下沖了過去。
就在兩人往樓下沖的時候,那說書先生已經和朱俊嗆起來了。
高台上的說書先生原本正說到那黃峰在監獄之中看見來帶他去十八層地獄贖罪的牛頭馬面,為了讓自己少滾幾次油鍋,黃峰將自己生前的罪惡一一交代清楚,甚至為了減輕刑罰,主動供出自己的幕後主使,可黃峰只說出了一個「侯」字,一個厲鬼忽然出現,趁著牛頭馬面不備,將黃峰的魂魄吃掉了。黃峰最後也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一段兒可以說是整個故事的高潮,說書先生每次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都異常飽滿,簡直聲情並茂,是唾沫橫飛。
而每次他一說到這裡,看客們也都熱情地鼓掌叫好,有時候,又大方的客人,還能得到不少賞錢。
可是這一次,他正等著看客們鼓掌歡呼呢,忽然被人給罵了一頓。
這說書先生在業內也是小有名氣的,平時走到哪裡也很受追捧,誰都會給幾分薄面。
今天讓一個小年輕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面子裡子都過不去了。
當即就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手中的摺扇,指著朱俊。
「這位朋友,鬼神精怪的話本故事本就是天馬行空、奇思妙想。何來妖言惑眾之說?枉你看著還是個讀書人,誹謗之語也能隨意脫口而出嗎?」
不僅自己的話被人反駁,甚至還被嘲笑自己讀書人的身份,朱俊都快要氣死了。
「哼!眾所周知,那黃峰明明是畏罪自殺,你卻說他是被惡鬼所食。他明明就是拐賣團伙的主謀,你卻說他背後還有主使,甚至往師爺侯政明大人身上引導,你還說你不是妖言惑眾?」
聽見這人竟然直接將侯政明的名字給說出來了,那說書先生的臉色也是一變。
視線朝著周圍掃了兩圈兒,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慌亂。
可是當那說書先生的視線掃到二樓窗戶邊站著的君堯的時候,卻是心頭一震。
臉上的神情也鎮定了下來。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清高樣子。
「這位朋友這說的什麼話,我這故事當中只說了一個『侯』字,可以明確地說出『侯政明師爺』這幾個字嗎?這天下姓『侯』的人有千千萬,如若不是您,誰又會將這幕後主使往侯師爺的身上聯想呢?」
被說書先生懟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朱俊指著說書先生的手不住地顫抖著。
正要再說什麼,一個護衛裝扮的人忽然出現,走到了朱俊的身邊,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之後,朱俊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在那護衛冷漠的眼神注視下,朱俊原本十分的憤怒只剩了五分,剩下的五分變成了三分的惶恐再加上兩分的尷尬。
冷漠地瞟了朱俊一眼,那護衛站在一旁,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朱俊深深的看了那護衛一眼,最後還是一甩袖子,離開了惠翔樓。
見朱俊離開,那護衛站直了身體,臨走之前還看了高台上的說書先生一眼。
那眼神,像要往出射刀子似的,旁人看著都膽寒。
直面那護衛的說書先生更是如此,要不是有前面的桌子和桌布擋著,眾人就能看見,那說書先生的腿都已經打戰了。
這一切說起來囉嗦,可實際上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
所以,當徐大柱和徐二柱從二樓下來的時候,朱俊和那護衛都已經走了。
衝出門左右看了看,也沒有看見二人的身影,徐大柱和徐二柱只能又回到了惠翔樓。
剛走進大門,就聽見「朱俊」這兩個字,從旁邊傳了過來。
轉頭看過去,才發現,是門邊的一桌客人正在討論剛剛發生的事情。
而「朱俊」這兩個字,就是他們說出來的。
其中一個帶著帽子的男人夾了一顆花生米扔進了嘴裡,看西安更同桌的另一個男人。
「這人誰呀?打扮得像個讀書人,竟把個話本故事當真了!看他急的那個樣子,好像那說書先生說的那姓侯的幕後主使是他親爹似的!」
與他同桌的那人原本也正要夾菜,聽見他的話,趕緊站起來捂住了他的嘴。
「哎呦你可別瞎說!你想死我不攔著你,你可別連累我!」
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罷了,可同伴竟然有這麼大的反應,那戴帽子的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這中間還有什麼說道不成?」
知道自己這位好友沒有什麼其他的愛好,最喜歡的就是打聽別人的八卦。
自己最近想要求他幫忙,那必定是要投其所好才好。
所以,想了又想,那人最後還是開口了。
表情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怕被人給聽了去,還是做戲給他那朋友看,還用手將自己的嘴給擋了起來。
「孫兄,你第一次來饒和縣,所以不知道,人書生叫朱俊,本身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他背後靠的,可是咱們縣太爺的師爺,侯政明侯師爺!」
說到侯政明的時候,那人還豎起了個大拇指,表達了對侯師爺的敬重。
然而那姓孫的男人聽見這人的話以後,確實撇撇嘴,表示不相信。
「聽你所說,那侯師爺在這縣裡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可是那書生氣質猥瑣,怎麼能得到那侯師爺的青眼?」
見朋友不信自己的話,那人怕他不幫自己的忙,趕緊跟著解釋。
「嗨!還不是有親戚關係唄!」
說著,那人給自己和朋友又倒了杯酒,才接著說。
「這個朱俊是侯師爺繼室的外甥,看在小夫人的面子上,侯師爺才收留了那朱俊一家。後來侯師爺唯一的愛女深染惡疾,傳說那朱俊為了給侯小姐採藥,將腿都摔斷了,朱俊的母親又衣不解帶地伺候了兩個月,將那侯小姐感動得非君不嫁。侯師爺拗不過自己的女兒,只能想辦法提攜這朱俊了。」
聽到這兒,那姓孫的才算是信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有了日日不斷的枕邊風,再加上愛女心切,就算是朱俊真是那牆根的爛泥,為了女兒,侯師爺也得把他糊上那朱紅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