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能得佳婿如此，寡人何其有幸！有難嬴成蟜是真能幫啊！
身為君王，齊王建對天下各地都有著一定了解，所以他很清楚共地是個什麼地界。
如果說鄭縣是地龍往來黃泉的門戶，輕易不震，震則驚天下。
那麼共地就是地龍在中原的行宮，每一震都並不激烈，但有事沒事就震一下！
若是縱觀天下地震頻發區，地處華北地震區河北平原地震帶的共地無論是頻率還是烈度都排不上號，即便是共地歷史上烈度最高的地震也比不上這場代地地震，更比不上那場鄭縣地震。
但別忘了，共地地處中原！自然災害相對較少的中原！
雖然共地在天下地震頻發區里排不上號，但在中原地區卻是實打實的異端，直至兩千餘年後，共地依舊是中原地區地震最頻繁、烈度最高的地區！
只需要走出沒多遠，就能抵達一處適合耕種、不經常發生地震的地界，人們為什麼要留在共地？朝廷為什麼要花力氣發展共地？
現在又不是地廣人稀的時代，無論黎庶還是朝廷都沒道理趨害避利嘛！
這直接導致共地人跡罕至、松柏遍地，老虎比人還多！
遷田建於共，和把田建扔到深山老林里跟老虎作伴有什麼區別？！
田建的往後餘生，必將生不如死！
田建只是昏迷而沒被嚇死，已經算是心理素質良好了。
後勝等故齊臣子心中很是不忍，但卻不曾為田建爭取，只是拱手而呼：「秦王，英明！」
田軫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中，目光悲戚的看著那躺在地上的田建，失聲低呼：「父王！」
田軫有心改善田建的處境，但田軫並不天真，他很清楚戰爭就是如此殘酷。
作為背叛者、戰敗方，田建無論落得如何下場都是理所應當的。
看著田軫無比焦急卻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的模樣，嬴成蟜淡聲道：「想去扶就去。」
「若是有人問責，本將替汝擔著。」
田軫震驚的看向嬴成蟜，顯然沒想到嬴成蟜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嬴成蟜也看向田軫，沉聲道：「但在去之前，汝當好生思慮故齊群臣為何無一人去扶。」
「汝亦當知，扶過之後汝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朝中若有人因此問責，本將可替汝擔著。」
「但朝中群臣若因此事而不願拔擢、親近於汝，本將卻無能為力。」
在齊國已亡的情況下，與田建迅速、徹底的進行切割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故齊群臣皆是明智理性的賢才，他們才不會像呂不韋麾下門客那樣愚蠢又感性，明知道呂不韋是被嬴政逼死的，還要去埋葬呂不韋，以至於被嬴政奪爵、驅逐，前途盡毀！
所以原歷史上的田建被流放於共後，竟無一名故齊權貴臣子去探望田建，雖然這直接導致田建被餓死於山林之中，但卻也讓故齊權貴臣子們保存了實力，供其在秦末亂世搞風搞雨。
田軫沉默兩息後，洒然一笑：「末將自幼便不是個聰慧之人，所以末將雖是公子卻從未貪想過那至高之位，反倒是希望能成為如長安君一般的人傑，如長安君為秦奮戰一般，為齊奮戰。」
「然，末將終究愚鈍，不能如長安君一般馬踏敵國、聲震天下。」
「但末將至少可以如長安君一般純孝。」
田軫面向嬴成蟜深深拱手：「給君上添麻煩了！」
「末將若是有幸能活過今日，必以性命報償君上此恩！」
撩起下裳，田軫毫不猶豫的穿過滿面討好的故齊群臣，一路跑到田建面前。
看著昔日高高在上、無上尊崇的父親此刻卻像是一坨垃圾一樣癱在冰冷的地上，田軫不自覺的跪倒在地，雙手顫抖的解下披風披在田建身上，而後將田建背在自己背後，迎著一雙雙審視、譏諷、看好戲的目光面向嬴政垂首高呼：「大王英明！」
嬴政眸光微凝，沉聲發問：「田都尉，此舉何意？」
寡人並未令汝上前，汝卻私自上前背起了齊廢王？
汝這是對寡人的決定不滿，還是在挑釁我大秦？！
未等田軫開口，嬴成蟜邁步出列，笑而拱手：「啟稟大王！」
「我軍都尉田軫雖為故齊三公子，卻於滅齊之戰中居功甚偉。」
「還朝之際，都尉田軫亦不曾欲見齊王，而是遵從臣令、組織軍伍急行回師。」
「直至我軍凱旋、齊王崩、大王令畢，都尉田軫方才負其父於寒風之中。」
「於朝，都尉田軫忠君敬業。」
「於家，都尉田軫純孝良善。」
「臣以為，田都尉此舉實乃是羔羊跪乳、烏鴉反哺之情矣！」
「田建膝下有三子，卻唯都尉田軫心有此情，更可見我大秦教化之功！大王感化之重也！」
雖然田軫根本沒有參加滅齊之戰。
但只要田軫點下腦袋，嬴成蟜就能把齊王冕冠摁到田軫腦袋上，齊國就不會滅亡。
這怎麼不算是在滅齊之戰中居功甚偉呢？
所以這一番話，嬴成蟜說的是理直氣壯。
田軫震驚的看向嬴成蟜，心頭滿是感激的輕聲呼喚：「君上！何至於恩重如此啊！」
嬴成蟜給予他的幫助，可遠遠不只是如嬴成蟜所言那般幫他抗住朝中斥責而已，而是旗幟鮮明的以個人聲威為田軫此舉定性！
嬴成蟜此策若能成，田軫此舉不止不會受到朝中指責，甚至還能收穫天下人的讚許。
田建悠悠醒轉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嬴成蟜的這番話。
低頭看著背著自己的田軫，田建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時間，田建淚流滿面，低聲喃喃道：「寡人此生所做的決定不多，做錯的決定卻不知凡幾。」
「寡人唯二正確的決定，一乃是送靈兒入秦，二便是送軫兒入秦。」
「能得吾兒如此、能得佳婿如此，寡人何其有幸！」
城門樓上，嬴政眼中流露出幾分錯愕，顯然沒想到嬴成蟜會站出來為田軫說話。
但呂不韋卻已在第一時間走到嬴政身側，輕聲開口：「大王！孝！」
嬴政頓時瞭然。
對於嬴政和嬴成蟜而言，田建的死活並不重要，田軫的未來也不重要。
嬴成蟜滅齊的進展太過順利、殺的人太少，如果田建和田軫真的借其身份搞事情，那倒是正好給了嬴成蟜來一場大屠殺的理由。
但藉由這個場面，進一步確定大秦對於孝道的推崇、進一步在大秦推廣孝文化卻對大秦以孝治為輔的戰略很重要！
嬴政當即調整表情，慨然頷首道：「於朝，忠君敬業，於家，純孝良善。」
「彩！」
「大彩！」
「上可忠君王，下可孝父母，中自可無愧於黎民社稷！」
「我大秦能得如此臣子，何愁大業不興？何愁家國不寧？」
「都尉軫之孝，當可為天下表率矣！」
田建聞言，趕忙低聲叮囑：「速速謝恩！而後請罪！」
田軫的雙手還要托著田建、不便拱手，便趕忙深深躬身：「臣，拜謝大王贊！」
「臣能如此，皆是因臣蒙大秦之教化，更久隨於長安君身側，親見長安君孝韓夫人，故而習之。」
「方才臣情難自耐，於陣前奔走，臣有罪。」
「拜請大王治罪！」
嬴政朗聲大笑道：「我大秦得如此孝子，寡人心甚悅之，愛卿何罪之有？」
「田建啊田建，汝非為明主，卻獨獨有一雙好兒女，令得寡人甚羨也！」
田建推開田軫，踉蹌著站在地上，拱手而呼：「民膝下一雙兒女能如此，皆是因這一雙兒女居秦日久，得秦教誨。」
「民，拜謝秦王！」
嬴政滿意頷首，寬聲道：「寡人深感都尉軫之孝，為全都尉軫反哺之情，特黜都尉軫內黃縣主吏掾之職，擢田軫為修武縣（今獲嘉縣）縣丞，即刻赴任！」
「另准縣丞軫可隨時探望田建。」
聽得嬴政此令，田軫、田建齊齊狂喜。
修武縣雖不在共地但卻緊鄰共地，田軫若是真的想照顧田建的話，快馬半日便可跑個來回。
有田軫照顧，田建雖然還是可能會葬身於虎口，但至少不需要擔心會被凍餓而死。
田建、田軫趕忙拱手高呼：「拜謝大王！」
而後田建、田軫又齊齊面向嬴成蟜拱手一禮，眼中滿是感激。
就連後勝、毛遂等人看向嬴成蟜的眼光也變了顏色。
互為敵手的時候，有國嬴成蟜是真能滅。
但當離開沙場，有難嬴成蟜也是真能幫啊！
嬴成蟜還以田建父子一個淺淡的笑容，面向嬴政拱手高呼：「大王英明！」
數十萬大秦文武黎庶也齊齊歡呼：「大王英明！」
嬴政嘴角上翹，於氣氛高漲之際朗聲大喝：「令！」
「飲至！」
「設奏凱慶功之宴而犒全軍！」
頓時，愈發高亢的歡呼聲直衝雲霄。
「拜謝大王！！！」
田軫將田建背至囚車上，孤獨的走向押送隊伍。
但嬴成蟜卻朗聲招呼：「都尉軫，做甚去？」
田軫愕然回首：「主帥？」
嬴成蟜對著田軫招了招手，溫聲笑道：「大王只是黜汝主吏掾之職，又不曾黜汝都尉之職，莫要耽擱了，速速歸隊，與本將同入宮宴飲！」
田軫擦了擦淚水，用力點頭：「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