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秦軍活比李牧死更重要!雅兮雅兮,勿食壯士!
當嬴成蟜看到羌槐所部後撤,嬴成蟜遺憾卻又平靜。
嬴成蟜原以為一次地動便足以讓趙軍徹底崩潰!
夾擊趙軍的嬴成蟜所部和羌槐所部並不需要經受多麼慘烈的戰鬥,只需要堵住出路、接收降兵即可。
但嬴成蟜卻低估了李牧對麾下將士的掌控力。
羌槐所部不得不堅守於吳家垴,抵抗趙軍狂風暴雨般接連不斷的進攻。
羌槐所部能僅憑四千餘將士堅持三日之久,可謂奇蹟!
嬴成蟜著實不能要求更多。
嬴成蟜只是感慨著李牧不愧為李牧,就算是嬴成蟜動用了黑火藥這等大殺器,依舊未能全殲李牧所部!
而後開始思慮應該如何藉助此戰勝勢開展下一次進攻——是的,不只是李牧認為此戰已經結束了,在嬴成蟜看來,此戰也已經結束了。
可遠處那升騰的火光卻告訴嬴成蟜。
此戰,還沒完呢!
任囂振奮拱手:「末將本以為縱是我軍奮戰數日,更有主帥命令地龍翻身,趙武安君所部依舊能成功突圍。」
「未曾想,竟另有伏兵於趙軍之東縱火為伏,截斷了趙軍退路!」
「主帥,妙算!」
孟南更是讚嘆道:「趙軍衝破羌都尉所部後,必定雀躍,放鬆警惕。」
「然,就在趙軍以為此戰已定、生路已明之際,卻又有大火圍困!」
「主帥祝融轉世之名,天下皆知!」
「趙軍見火,定然兩股瑟瑟,惶惶不敢戰也!」
「主帥,大才!」
在一眾秦將看來,這必然是嬴成蟜布置的殺招!
在趙軍付出巨大代價、自以為成功突圍之際,再令伏兵縱火,足以擊垮趙軍最後的戰鬥意志。
大敗趙軍!
嬴成蟜沉默數息後方才開口:「這支伏兵,並非本將所布。」
孟南笑了:「我軍主力未至,楊翁子已在馳援漳水長城。」
「這支伏兵若非主帥所布,又能從何處而來!」
嬴成蟜微微皺眉:「本將也在思慮這個問題。」
見嬴成蟜的神色不似玩笑,一眾將領面露錯愕,趕忙商議了起來。
倘若那山火是友軍所放,嬴成蟜所部自然可以立刻挺進,配合友軍殲滅趙軍。
但那山火若是趙軍所放,便必定是趙軍的誘敵之策!
商議間,數十名秦軍士卒連滾帶爬的跑下山巒,沖入秦軍陣中。
「報!」灰頭土臉、身中二矢的司馬昌高聲而呼:「校令何在?!」
「本將有緊急軍情上稟!」
軍校弟子數千人,嬴成蟜很難記得分明。
但司馬昌身為昔大秦國尉司馬錯之玄孫、大秦武安君白起的心腹愛將司馬靳之孫、寫下《史記》的大漢中書令司馬遷之高祖,更是大秦司馬氏的當代族長,算的上是大秦老貴族集團的代表人物之一。
嬴成蟜很難不重點關注此人。
遙遙看到司馬昌,嬴成蟜心中升騰起一個猜想,趕忙道:「八夫,速將司馬百將帶來此地!」
有八夫等幾名家兵開路,司馬昌得以迅速抵達嬴成蟜面前。
嬴成蟜迫不及待的肅聲發問:「若本將記得不錯,司馬百將正在隨彭都尉行游擊之術。」
「怎會突然出現於此!」
司馬昌任由鮮血滴落,連呼哧帶喘的拱手道:「啟、啟稟校令!」
「我部發覺滏口陘有異,故而星夜馳援。」
「五個時辰前,我部都尉已令我部兵馬盡數向滏口陘集結而去,令各部兵馬將所攜石油潑灑於滏口陘兩側布置火場,並請求都尉羌槐堅持五個時辰,為我軍爭取布置之機。」
「現在時間已到,都尉羌槐所部已退,我部應是已在我部都尉的率領下插入戰場,接替了都尉羌槐所部。」
「卑下傳訊之際遇敵阻路,雖死戰殺出卻耽擱了時間。」
「望校令治罪!」
嬴成蟜大感錯愕,而後暢快大笑:「彩!」
「大彩!」
「彭越不負本將拔擢也!」
嬴成蟜萬萬沒想到,彭越游擊竟然游到滏口陘去了,還正巧卡住了李牧撤軍的通道!
任囂、孟南等將領也終於恍然。
原來那趙軍之東的伏兵確實並非嬴成蟜所布。
那山火也並非是嬴成蟜催動的火,而是彭越所放。
但一眾將領卻是愈發敬佩的拱手:「主帥料事如神!慧眼識人!」
「有此火為佐,我軍必定全殲趙武安君所部。」
「我等,為主帥賀!」
嬴成蟜笑著擺了擺手:「此戰未定,閒話少說!」
「既然都尉彭越所部已阻於趙軍之後,那我部就絕對不能放過如此良機!」
「本將更是要於此戰為我大秦除一心腹大患!」
「傳本將令!」
然而嬴成蟜的命令尚未出口,一聲悽厲的嘶吼便自西方傳來。
「報!」
嬴成蟜豁然回首,就見五名傳令兵在親兵的護衛下快步跑來。
「啟稟主帥!」
傳令兵拱手焦呼:「趙都尉司馬尚所部,率兩萬精銳步卒自東側進攻黎城!」
「我黎城縣令正在領兵抵擋趙軍攻城。」
「然,司馬尚所部鬥志昂揚、悍不畏死。」
「戰況不容樂觀!」
「黎城拜求主帥發兵救援!」
嬴成蟜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愕然發問:「趙都尉司馬尚所部是從什麼方向進攻黎城的???」
傳令兵趕忙重複:「黎城之東!」
嬴成蟜不敢置信的喃喃道:「黎城之東?!」
「趙武安君行策竟如此之險乎!」
在嬴成蟜所部堵住了滏口陘的前提下,兩萬兵馬突然自黎城東側殺出,並對黎城發起猛攻。
這大大超出了嬴成蟜的意料之外。
因為此策,太險!
一旦出現閃失,司馬尚並其兩萬精銳將全軍覆沒!
但與風險相對應的,是收益。
若是司馬尚所部能趁亂奪取黎城,那麼司馬尚所部完全能將嬴成蟜所部堵在滏口陘內,配合其他趙軍全殲嬴成蟜所部!
沉吟片刻後,嬴成蟜再不猶豫,斷聲道:「令!」
「都尉任囂、都尉孟南、都尉羌槐三部率中、後二軍迅速向黎城方向進軍。」
「務必死守黎城,萬萬不能有失!」
「前軍繼續追隨本將,向東殺敵!」
雖然司馬尚被空城計騙的團團轉,但嬴成蟜卻不會因此而小覷司馬尚。
作為原歷史上李牧的副將,司馬尚或許不善謀略計策,但正面對壘的硬實力卻絕不會差。
葛平與司馬尚二人的軍略實力對比,也早已在黎城之戰中有所體現。
嬴成蟜不得不派遣主力部隊退守黎城,自己僅率前軍繼續發動對趙軍的殲滅戰。
畢竟,秦軍自己的生死線,遠比李牧的生死更重要!
一眾將領肅然拱手:「唯!」
嬴成蟜再次握上長戟,率軍急行。
一馬當先跨過散亂的巨石,映入嬴成蟜眼帘的便是已在亂石之後列陣以待的趙茅所部。
手牙並用的以綢布紮緊左肩傷口,趙茅握槍在手,遙望嬴成蟜,嘶聲咆哮:
「大趙武安君麾下,都尉趙茅在此!」
「此路不通!」
看著趙茅眼中的決絕,再想到現在的戰局,嬴成蟜如何能不明白趙茅的心思?
拱手一禮後,嬴成蟜朗聲開口:「大秦長安君公子成蟜。」
「送趙都尉趙茅,上路!」
敵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即便嬴成蟜親自沖陣數次,依舊廝殺至次日天明,方才衝散了這數千名早已決心戰死於此的代郡精銳。
而後,秦軍便如同撕爛了柵欄的狼群一般,向著前方那些早已崩潰的趙軍刺出了手中槍!
廝殺持續的時間超出了秦趙兩方所有將領的意料之外。
慘重的損傷足以讓任何一名君王心痛到無法呼吸。
唯有烏鴉歡欣雀躍、呼朋喚友的匯聚而來,等著享用那數之不盡的珍饈美味。
終於回到涉縣的李牧腳步踉蹌的走上城門樓,仰望著成群結隊飛向西方的烏鴉,瞳孔微微泛紅,聲音沙啞的吩咐:「殺羊百隻、宰犬百頭。」
「無須烹飪,皆列於城頭。」
扈穹下意識的看向身後。
原本追隨於他們身後的十餘萬兵馬,而今卻僅剩千餘狼狽逃還的殘兵!
扈穹知道,僅憑逃回涉縣的這些士卒,顯然吃不完李牧準備的這些肉食,便低聲道:「主帥可是要用血食祭戰死的袍澤?」
「末將以為,還是烹飪過後為好。」
李牧緩緩搖頭:「本將非是為祭袍澤。」
「而是為祭雅(烏鴉)!」
扈穹抬頭看向那遮天蔽日向著西方飛去的烏鴉,未曾再言說什麼,只是命令涉縣縣令立刻宰殺羊狗。
很快,一隻只羊、一條條狗被拎上城牆,直接在城牆上就地宰殺。
李牧仰頭,悲聲高呼:
「雅兮雅兮!吾宴以饗!」
「縱情享之!勿食壯士!」
許是聽到了李牧的悲呼,許是被新鮮的血腥氣所吸引。
在軍士們散開後,一隻烏鴉試探著落於城頭,開始啄食血肉。
見這隻烏鴉沒被驅趕,大群烏鴉飛落,開始享受這場盛宴。
扈穹嘴唇蠕動幾息後,輕聲道:「此戰之敗,非戰之罪也。」
「主帥,節哀。」
李牧沒有回答扈穹,只是目光複雜的輕聲一嘆:「走吧!」
扈穹當即道:「末將已在令人收拾縣令衙署。」
「請主帥先往縣令衙署好生休息。」
李牧卻搖了搖頭:「無須費心收拾。」
「我部於涉縣只停留一夜等待自行逃回的袍澤。」
「明日日出就走。」
扈穹怔然:「我軍付出巨大代價閃擊突襲,方才奪取涉縣。」
「主帥竟要放棄涉縣,引兵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