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

  第326章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

  韓非一腔熱血為大韓,雖九死其猶未悔!

  因為韓國就是他家的!

  即便韓非獲得的寵愛再少,他卻也終究是韓國的公子,總會有如呂不韋一樣的有心人願意接近他、討好他。

  他與韓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為了自家產業,韓非願意付出一生熱情。

  且只要他的思想被採納了,韓王就不可能虧待了他,必定可以給他高官厚祿。

  至於韓國的萬民?

  呵~大韓之柴薪而已!

  人們會為了讓灶火更旺盛一些而培養出更適合燃燒的木柴,但誰會在意木柴的感受?誰會去為了木柴而奮鬥?

  別開玩笑了!

  看著韓非毫不遮掩的輕蔑和漠視,張讓心中輕嘆,卻沒有爭辯,只是轉而發問:「為了故韓王室的存續,公子也不願奮起嗎?」

  韓非自嘲而笑:「大韓王室何曾需要本公子奮起才能存續了。」

  在韓非看來,但凡他能在大韓王室里有半點話語權,大韓都絕對不會變成故韓!

  韓非希望能夠為大韓王室出一份力。

  但大韓王室何曾接納過他的力量!

  張讓沉聲道:「五日前,諸故韓權貴逼迫故韓橫陽君自立為韓王,領萬餘故韓權貴家僕於新密縣東伏殺長安君。」

  韓非目露錯愕,痛惜低呼:「蠢!」

  「愚蠢、蠢至極!」

  「若僅率萬餘兵馬便能復國,那昔日我大韓擁兵十數萬又如何會敗!」

  「起事時機更是荒謬至極!」

  「哪怕是在秦王政留駐新鄭時起事,配合楚軍同攻新鄭,也要比現下起事更加合適!」

  「暴起發難之事竟是伏殺長安君,更是豕頭犬腦之輩才會做出的決定,他可曾想過此舉會讓大秦所有將領盡數暴怒乎!」

  「悲呼!」

  「公子成誤我大韓也!」

  韓非才不信韓成是被迫起事的呢。

  作為叔父,韓非很了解韓成的性子,可以肯定韓成才是首倡之人!

  而能在此刻響應韓成、共同起事之人,必然都是堅定的復國派。

  可就是因為韓成的愚蠢,竟令得這些忠於大韓之人折損殆盡,白白葬送了韓國復國的力量!

  韓非豈能不悲!

  張讓好像沒聽到韓非的話一樣繼續開口:「此戰,公子成戰死,萬餘僕從或殺或俘,長安君重傷。」

  韓非不敢置信的看著張讓。

  啥玩意?

  長安君只是重傷,公子成倒是戰死了?

  張讓無奈輕嘆:「因此舉,秦震怒。」

  「故韓所有公子、自桓惠王以降的所有故韓王室成員,皆誅之!」

  「如今大秦境內的故韓公子僅剩你一人而已!」

  「公子未曾被誅,也僅僅只是因為公子住在長安君府而已。」

  「一旦公子離開長安君府,能否活命可就不一定了。」

  韓非瞳孔地震,豁然起身,不敢置信的喝問:「秦國安敢興如此暴、暴行!」

  「暴秦就不怕天下共伐之嗎!」

  韓夫人冷聲開口:「故韓權貴伏殺我兒之時,可曾想過他們此舉也是暴行?!」

  「發兵萬餘截擊我兒,卻還行那伏兵之舉。」

  「此舉可謂君子乎!」

  韓非無言以對。

  他總不能說他的外侄孫子就該死吧!

  深吸一口氣,韓非肅聲道:「我大韓流於諸國者眾。」

  「我大韓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我大韓仍有復國之機!」

  看著韓夫人和張讓,韓非沉聲道:「若諸位有復興大韓之心,本公子自當臂助!」

  「但,不是現在!」

  「誰人於近幾年起事,誰人便是豕、豕、豕頭犬腦!」

  張讓搖了搖頭:「公子錯了。」

  「經此一戰,故韓菁華損失殆盡!」

  「然秦愈強矣,只需數年耕耘,故韓將再無復國之機。」

  「復國之言,休要再說!」

  「且便是流於諸國的公子們日子也不會好過。」

  「秦有意繼續征戰、一統天下,待到秦國接連覆滅各國,流於各國的公子們也必將會被秦國海捕而出,問罪處斬!」

  張讓對於韓國復國持悲觀心態。

  韓非很想反駁,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頹然發問:「那你等來此是為何?」

  「莫非只是想令本公子徹底心死乎?」

  張讓拱手一禮:「現下大韓諸公子皆舉步維艱,唯公子因長安君庇護可安然無憂。」

  「張某以為,公子理應於秦奮進。」

  「為故韓王室於秦留下一塊立錐之地!」

  「也為故韓王室留下一條血脈傳承!」

  事涉故韓子民,韓非渾不在意。

  事涉故韓王室,韓非卻不得不在意。

  事涉香火傳承,韓非更是當即發問:「諸位意欲何為?」

  韓夫人將那捲《揚權》遞給韓非:「吾希望叔父能持此卷,求見我王。」

  看著韓夫人遞過來的竹簡,韓非卻沒有接過,聲音中多了幾分憤怒:「寧兒意欲汝叔父再受辱乎?」

  韓夫人手中的《揚權》又向前遞了些許,溫聲道:「蟜兒曾說,叔父之思於大秦有用。」

  「吾了解蟜兒,他不會憑白言說此話。」

  「且昔日蟜兒入韓之際,請吾寫下的第一封書信便是給叔父的,可見蟜兒對叔父有多重視。」

  「叔父此行必不會受辱,而只會備受尊崇!」

  韓夫人誠懇的說:「此番或許就是叔父之思大展於世的良機啊!」

  韓非怔怔的看著韓夫人遞來的竹簡,內心複雜。

  這卷竹簡是為大韓而寫。

  而今,自己要將它交給大韓的敵人嗎?

  張讓沉聲道:「公子,還請想想你肩上擔負的責任!」

  韓非默然。

  誠然,自己的思想或許會為敵所用。

  但自己的思想卻可能會為大韓王室博取一條退路!

  更或許秦王政也會像歷代韓王一樣,對自己的思想不屑一顧呢!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沉默良久後,韓非終於接過了竹簡,沉聲道:「本公子願意一試!」

  ……

  次日日出四刻(6:00)。

  嬴政雙眼看著穹頂,目光怔然。

  「大王?」

  門外傳來宦官的呼聲,嬴政瞳孔緩緩聚焦,輕聲喃喃:「已是日出時分了嗎?」

  又是一夜無眠。

  但嬴政不允許自己現在閉上雙眼去補充睡眠。

  還有太多太多事情在等著他!

  嬴政只能沉聲下令:「傳尚沐令、尚衣令。」

  話音剛落,寢宮大門就被用力推開。

  十餘名宦官宮女捧著各色洗漱用品和衣物走進大殿。

  待一名宮女用珍珠粉為嬴政遮住了眼眶下的黑眼圈,蘇角快步入內,拱手一禮:「大王!」

  「故韓公子非持長安宮令求見大王!」

  『故韓』和『長安』兩個關鍵詞同時觸及嬴政的大腦皮層,讓他瞬間清醒。

  「王弟遣人來見寡人了?」

  蘇角趕忙解釋:「此人手持的是長安宮令。」

  嬴政頓感頭疼。

  既然來人拿的是長安宮令,便說明他是代表韓夫人而來。

  韓夫人現在派人來還能是為了什麼?

  肯定是為了嬴成蟜的傷啊!

  嬴政一邊皺眉思索一邊隨口發問:「愛卿對此人可有了解?」

  嬴政本沒抱什麼希望。

  但蘇角竟點了點頭:「有點了解。」

  「滅韓之戰後,長安君令我等照著名單『請』人。」

  「這位故韓公子非就是臣親自帶著袍澤們『請』入大秦的!」

  嬴政略有意外。

  如果韓夫人真的是為了嬴成蟜的傷而派人詢問,理應不會派出此等人。

  嬴政不由得放鬆了下來,直接下令:「令其去偏殿等候。」

  洗漱更衣過後,嬴政的憔悴被盡數遮掩。

  龍行虎步間,嬴政邁入偏殿。

  便見一名腰杆筆直、容貌儒雅、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正立於殿內。

  即便身處這個國家的權利最高點也沒有任何忐忑,只是平靜而淡然的端詳著浮雕。

  雖此人面色蒼白無血、面容看起來頗為蒼老,但渾身上下卻都散發著源於骨子裡的傲然與從容。

  得見嬴政,此人坦然有度的拱手一禮:「庶民韓非,拜見秦王!」

  韓非確實不積口德。

  但這並不代表他想死!

  什麼話能說什麼話能說,韓非大體上還是能分得清的。

  嬴政沒有落座,只是背負雙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視著韓非,淡聲發問:「韓夫人令伱此來所為何事?」

  韓非拱手再禮:「長安君令非撰寫文章以呈、呈秦王,非昨日方休。」

  「然,長安君現下並不在府,非便尋得韓夫人觀之。」

  「韓夫人令非拜見秦王,便是將長安君令非所撰之文上奏秦王!」

  嬴政迅速捕捉到了關鍵詞。

  雖然韓非持的是韓夫人的令符。

  但韓非辦的卻是嬴成蟜交代的事!

  嬴政當即發問:「文章何在?」

  韓非自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雙手奉上:「此乃其中之一。」

  「余者盡數落於宮門之外,為侍郎所扣。」

  無須吩咐,蘇角便快步下了台階,自韓非手中取來竹簡,確認無毒後轉呈給了嬴政。

  展開竹簡,映入嬴政眼帘的是一列結體修長、筆畫纖細犀利、極富裝飾美和勁利美的韓國文字。

  但再看用如此筆鋒所寫的文字時,嬴政卻是心下不喜。

  【天有大命,人有大命。夫香美脆味,厚酒肥肉,甘口而疾形;曼理皓齒,說情而捐精……】

  天有自然法則,人也有自然法則。美妙香脆的珍饈、醇酒肥肉,可口但有害身體;皮膚細嫩、牙齒潔白的美女,令人衷情但耗人精力。

  幾個簡單的類比,直接讓嬴政夢回童年!

  即便不往後看,嬴政都知道這又是一份勸諫君王的文章。

  不過這終究是嬴成蟜看重的人才,嬴政下意識的就會給予幾分寬待,便耐著性子繼續往下看。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

  政事在地方,要害在中央。聖明君主執掌著要害,四方臣民都會來效勞!

  僅僅只是向後看了一列,嬴政的雙眼便是一亮。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

  這八個字如八顆彗星般撞入嬴政的腦海。

  為嬴政撞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