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我軍又降了?我軍果然又降了!

  第260章 我軍又降了?我軍果然又降了!

  看著血染征袍的將渠,燕軍驚呆了。

  年過七旬、身居相位、此軍主帥,三個條件無論哪一個單拎出來都與衝鋒陷陣互不相容。

  可將三個身份全都占了的將渠,今日卻衝殺在了最前方!

  相邦都在死戰,我等又比相邦尊貴到哪裡去?

  燕軍後軍齊齊怒吼:「死戰!」

  將渠暢快大笑:「令!」

  「本相率親兵屯於山谷,阻擋來敵。」

  「樂訊所部即刻上山,攻破秦軍弩兵後奪取高位,以弩矢協助我軍!」

  一眾燕軍振奮高呼:「唯!」

  雙臂發力,將渠將高高挑起的秦軍甩到地上。

  染血的馬槊直指蕭途所部,將渠昂然而呼:「隨本相衝殺!」

  將渠用身先士卒和自身威信為代價,短暫提起了燕軍的士氣。

  兩萬餘燕軍分兵兩部,兩側包抄,蕭途所部只能艱難抵抗。

  疾馳而來的嬴成蟜遠遠看到當下戰況,大感意外:「燕相親自引後軍為燕軍斷後?」

  「燕相莫不是意欲死於此地乎?!」

  嬴成蟜本以為燕軍會隨著撤軍而徹底崩潰,秦軍只需要銜尾追殺獲取軍功而已。

  所以嬴成蟜才只在大流山布置了一萬兵馬。

  然而將渠的舉動卻超出了嬴成蟜意料之外。

  真的會有人願意為燕王喜那等君王而死嗎?

  燕王喜他憑什麼!

  嬴成蟜沉聲下令:「令!李信所部即刻東進,自東北方向繞過大流山,銜尾追殺燕軍!」

  「蒙武所部突陣,接引蕭途所部撤出大流山!」

  「王群、孟南、王賁三部接連前攻!」

  面對衝鋒而來的蒙武所部,將渠選擇了避讓,也趁此機會讓燕軍重新整頓了軍陣。

  在蕭途所部順利撤出大流山之後,王群所部當即換位強攻。

  然而面對王群所部,將渠卻親自站在了燕軍槍兵身後,振奮大喝:「將士們,刺!」

  嬴成蟜肅聲喝令:「令!姜明所部上前,目標燕軍大纛方向,三番輪射!」

  天空中,萬餘弩矢在空中交錯,將晴天化作陰天,隨後射向秦燕兩軍。

  山谷內,六萬餘秦軍以每萬人為一隊,如海浪般接連不休的拍向燕軍,燕軍卻宛若礁石般任由秦軍呼嘯而一步不退!

  隨著戰爭的持續,一具具屍首躺倒在山谷之內。

  鮮血,讓每一名將士抬腳時都感覺腳底粘黏。

  不止一名燕軍心中浮現出懷疑。

  真的會有援軍嗎?

  如果有援軍的話,前、中二軍為什麼會跑呢?

  但當他們遙遙看到正在廝殺的將渠,一切懷疑卻都煙消雲散。

  站在他們身邊的可是將渠!

  大燕的相邦!

  如此尊貴的人物怎麼可能讓基層士卒先跑,卻自己留下斷後呢?

  在將渠的身先士卒之下,燕軍一次又一次強行提起戰意,怒聲嘶吼:

  「殺敵!」

  「堅守山谷,不能令秦軍上前一步!」

  「袍澤們堅持住,只要堅持到援軍抵達,我軍就能活!」

  「千萬莫要投降,別忘了昔日秦國武安君於長平坑殺了所有降卒,向秦國投降只有死路一條!」

  可惜的是,將渠老了。

  年過七旬的他只是持槊殺了七名秦軍,就已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家主!」渠琅策馬上前,並讓家兵們擋在了將渠身側,低聲道:「我等繼續護持大纛沖陣。」

  「您休息一會兒吧。」

  將渠大口喘著粗氣,仰頭看向天邊。

  那裡,太陽已經與山巔親密接觸,即將融入山巒之下,斂去映照萬方的光芒。

  將渠笑了:「天快黑了。」

  「夜幕之下,秦軍已難追殺矣!」

  經過三個時辰的大流山鏖戰,將渠終於拖延到了太陽即將下山的現在。

  三個時辰的白日加上一個天氣不錯的夜晚,已經足夠餘下的燕軍徹底逃入趙國境內。

  當然,秦軍很可能會繼續追殺。

  但屆時需要抵抗秦軍的便不再是燕軍,而是趙軍!

  目標達成,一直支持著將渠的那口心氣也隨之卸下。

  「噹啷~~」

  馬槊從無力的手指中滑脫,不知砸到了秦軍還是燕軍的甲冑,發出金鐵交鳴之音。

  渠琅一驚,趕忙上前:「家主,可無恙?!」

  將渠搖了搖頭:「本相無恙。」

  「令!」

  「樂訊所部下山,與我部合兵!」

  「家兵護衛本相退回軍中。」

  「生火,為本相燒些水。」

  一時間難以尋找鍋盆,渠琅乾脆把自己的頭盔狠狠刷了一遍,然後裝了一頭盔的水架在火上炙烤。

  正燒水間,樂訊策馬而來,遙遙拱手:「相邦,我部已合兵!」

  「接下來如何阻敵,還請相邦下令!」

  將渠輕聲道:「傳令全軍,降!」

  樂訊等了幾息後,疑惑的發問:「向北還是向南?」

  「方才末將未曾聽清。」

  將渠站起身,環視四周,正聲喝令:「傳本相令!」

  「全軍棄械,請降!」

  這一次,不只是樂訊懷疑自己聽錯了。

  附近的所有將士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棄械投降?

  援軍不是馬上就到了嗎?

  包圍不是即將成型了嗎?

  堵住山路我軍不就必勝了嗎?

  看出將士們眼中的疑惑,將渠面向四周拱手一禮,歉然道:「我軍不曾對秦軍進行包圍。」

  「大王雖然強令我部進攻秦軍,卻未曾派遣任何援軍增援。」

  「是本相騙了諸位。」

  勝利就在眼前,是所有燕軍堅持到現在的唯一理由。

  結果現在將渠卻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是在為了燕軍主力斷後?

  樂訊聲音發顫的發問:「您可是相邦啊!何至於此!」

  將渠坦然道:「為大燕留存更多可戰之力。」

  將渠對燕安說的話不是謊話。

  若非將渠親自坐鎮後軍,燕軍後軍早就崩了,不可能為前、中二軍拖延這麼長的時間。

  如果想讓更多的燕軍逃回燕國,這是唯一的選擇,也是將渠從一開始就做好的打算。

  所以將渠才讓樂訊隨自己一同斷後。

  因為樂氏叛逃離燕的人已經很多了,不差再多樂訊一個。

  而燕安等所有出身王室的將領則都被將渠送回了燕國。

  樂訊上前一步,激動的怒吼:「相邦,我軍還有戰力。」

  「還能護持相邦殺出重圍!」

  將渠卻搖了搖頭:「莫要讓我軍將士們再無故赴死了。」

  「本相的命不值得用那麼多大燕好兒郎的命去換。」

  見身周將士依舊不願放下兵刃,甚至不願高聲幫他傳達將令,將渠拱手再禮:「本相已將本相之策上報大王。」

  「萬般之錯,皆錯在本相。」

  「大王仁善,不會因此而追究諸位將軍,更不會因此而殺害諸位將軍的家眷。」

  「這是本相的最後一條命令。」

  「請諸位將軍務必遵從!」

  燕王喜有很多缺點。

  但燕王喜卻也有兩個優點,那就是認錯積極和不會遷怒。

  燕王喜四年,燕王喜不顧將渠阻攔強行發兵,此戰燕國大敗、相邦栗腹戰死、樂間怒而叛逃。

  戰後,燕王喜沒有牽連任何將領的家眷,甚至禮送樂間的家眷出境,凡是還有機會見面的臣子皆親自登門道歉,無法再見的故臣也都收到了燕王喜的親筆道歉信。

  雖然燕王喜知錯不改,可至少認錯態度是讓人認可的,也讓燕軍將領們沒了後顧之憂。

  見將渠態度堅定、沒有絲毫扭轉的可能,樂訊不甘的扔下長槍,悲聲而呼:「燕軍,請降!」

  樂訊之後,一名名將領扔下武器,悲愴高呼:「燕軍,請降!」

  將渠的命令終於得以傳向全軍。

  一名名正在廝殺的燕軍愕然回頭,就見燕軍大纛在周邊沒有敵軍的情況下自行跌落。

  這一刻,不少燕軍都有些恍惚。

  「我軍又降了?」

  投降的命令出乎燕軍意料之外,卻好似又在情理之中。

  萬餘殘兵沒有怒吼、沒有不甘,在確認命令無誤的第一時間便熟練的扔掉了手中兵刃,齊刷刷跪倒在地,無須秦軍命令就高舉起雙手以示自己並無反抗之力。

  看著像割麥子一樣整齊而快速矮下的燕軍,將渠的心情頗為複雜。

  昔年的強燕,怎就淪落至此啊!

  但最終將渠也只是輕聲一嘆:「去吧。」

  「去見見長安君,請長安君善待我軍降卒。」

  樂訊不解:「相邦,您呢?」

  將渠搖了搖頭:「本相過於疲累,便不去了。」

  「你們去吧。」

  好言把將領們都勸去了前線,將渠疲憊的坐在了火堆旁。

  渠琅不顧炙熱的取下頭盔,先試了試水溫才端到將渠面前,聲音中帶著止不住的哽咽:「家主,水已溫。」

  將渠面露笑容:「善。」

  「一盔水想來是不夠的,再燒些吧。」

  渠琅連連點頭,將渠則是將雙手放進頭盔內,認真而細緻的洗去了雙手、面頰和鬍鬚上的血液與肉絲。

  渠琅等家兵則是七手八腳的用綢布擦拭著將渠甲冑上的血液。

  脫下實在沒有條件清洗的征袍交給渠琅,將渠溫聲道:「本相已於家書之中說過了本相的決定。」

  「不會有人怪你們的。」

  「若秦將能放過你等,便歸家去吧。」

  渠琅的眼淚流淌而出,顫聲開口:「家主!」

  渠琅想勸勸將渠,但他卻根本不知該如何勸說。

  將渠溫和的目光從一名名家兵的面頰上掃過,用力拍了拍每一名家兵的胳膊。

  最終面向東北,撩起裙甲,雙膝跪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