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
待舞女就位,眾將紛紛舉起酒爵,嬴成蟜也笑著舉起酒爵。
而當他看到樊於期高揚頭顱,舉爵痛飲,看到韓柔故作嬌羞的以手挽發,嬴成蟜的右手一松,握在手中的酒爵跌落案幾,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咚~~」
伴著這聲悶響,嬴成蟜抓住了一枚青銅食鼎的鼎耳,所有舞女的目光都是一凝,韓柔更是已經摘下髮簪,對準樊於期的脖頸突刺而出!
可惜,就算是以有心算無心,樊於期的反應速度也不是韓柔可比的。
餘光捕捉到韓柔的動作,樊於期怒聲厲喝:「好膽!爾果真心懷不軌!」
怒吼間,樊於期已經側身避讓,韓柔刺出的髮簪未能刺中樊於期的脖頸,只扎穿了他的右肩。
久經戰陣的樊於期根本不會被這點小傷困擾,只會被其激怒。
飛起一腳直接踹向韓柔胸膛,樊於期口中怒喝:「你這賤婢竟……」
一聲怒吼未落,嬴成蟜已經掄起青銅食鼎,對準樊於期砸出。
「嘭!」
又是一聲悶響,青銅食鼎砸的樊於期一個踉蹌。
食鼎內滾燙的菜湯更是灼的樊於期發出一聲悲鳴:「嬴成蟜,你這小人,怎敢如此暗害本將!」
嬴成蟜正聲喝令:「一擊即走,切莫戀戰!」
驟然發難之下,一名校尉、四名都尉被舞女們洞穿了咽喉。
卻還有四名校尉、五名都尉只是輕傷,甚至根本沒受傷,正在追著舞女砍殺!
吩咐舞女迅速退走,嬴成蟜已經抽出腰間長劍,對著樊於期的方向撲殺而去!
「休傷我主!」一名校尉剛解決了刺殺自己的侍女便見到嬴成蟜這般動作,直接持劍迎了上去。
仗著自己胳膊長、劍長,嬴成蟜甚至沒有閃避,便一劍洞穿了這名都尉的額頭!
樊於期剛扒掉蓋在自己眼睛上的菜葉子,就見嬴成蟜已經旋身抽劍,劍刃順勢對著樊於期的脖頸斬去。
樊於期驚的後背滲出一層薄汗,下意識的舉起右臂。
「鐺~~」
右臂皮甲上鑲嵌的青銅釘板與劍刃相交,發出金鐵交鳴之音,更將這一劍盪了出去。
樊於期本想趁此機會拔劍,嬴成蟜卻前沖兩步,左手薅住了樊於期的發冠,右膝猛然上撞。
「嘔~咳~」膝蓋上透出的巨力直達樊於期的五臟六腑,樊於期差點把剛吃進肚子裡的晚餐吐出來,哪還有力氣拔劍?
趁此機會,嬴成蟜已經調整好了劍身姿態,對準樊於期的心口猛然刺出!
看著自心口穿刺而出的長劍,樊於期有些恍惚。
雖然他殺過很多人,但這是他第一次知道,人被刺穿心臟時的感覺和被針扎皮膚的感受其實差不多,沒那麼痛,只是會因為血壓驟降和知道自己即將死亡而生出濃濃的無力感。
看著自心口噴出的鮮血,樊於期絕望怒吼:「嬴成蟜,你怎敢如此?」
「軍中將領皆是本將的人,軍中士卒也心向本將。」
「伱便是來騙,來偷襲了本將,軍中將士也定會誅殺你,為本將報仇雪恨!」
說話間,樊於期還在嘗試著拔劍。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他死定了,他現在再不去考慮利弊,只想在臨死之前拉嬴成蟜墊背!
可惜,嬴成蟜已經飛起一腳,將樊於期踹出一丈開外。
俯視著躺倒在地的樊於期,嬴成蟜淡聲開口:「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
「知道你為何年過六旬卻還沒能成為一軍主將嗎?」
「樊副將的計謀很精妙,但你想的太多了。」
「本將在等你放鬆警惕,你又在等什麼?」
樊於期眼中有些恍惚。
他一直為自己布局的能力所自豪。
出征至今他也一直在布局,先用各種手段引導士卒心生不滿,再讓自己人率先作亂,那些本就心存不滿的士卒肯定就會發動兵變,進而殺了嬴成蟜。
樊於期自問這個局沒有任何問題,只要再給樊於期半個月的時間,樊於期相信即便嬴成蟜態度強硬的想要撤軍,軍中還是會出現兵變,嬴成蟜還是得死!
只要他有足夠的時間織網,嬴成蟜就會像一隻落在網中的蝶一般,再怎麼掙扎也掙不脫這張大網,只能一步步的看著局勢愈發糟糕,最終被蠶食殆盡!
但樊於期想不到,嬴成蟜竟然直接掀桌子了!
看嬴成蟜出征至今的作態,誰能想到嬴成蟜會在今天突然掀桌子啊!
樊於期更無法理解,嬴成蟜他怎麼敢的啊!
極速降低的血壓支撐不住樊於期繼續思考了,他只能勉力揚起腦袋,不甘的發問:「你怎麼敢?」
「你就不怕死嗎?你怎麼敢的啊!」
嬴成蟜不覺得自己有義務讓樊於期心甘情願的瞑目。
抹了下臉上的鮮血,嬴成蟜看向堂中將領,冷然開口:「副將樊於期蠱惑新兵,意欲犯上作亂,率軍投降趙國。」
「其中證據本將已搜集完畢,並於昨夜便送往咸陽。」
「眾將與本將協力,為國誅殺樊於期,本將自會為諸位將軍表功。」
「誰贊成?誰反對?」
說話間,韓柔等十餘名殘存的舞女也已經從屏風之後搬出長弓。
一根根寒光獵獵的箭矢對準了劉安等人。
幾名將領面露猶豫。
他們做這麼行險的事本就只是為了功勞,嬴成蟜既然答應幫他們表功,那裡外里不虧啊!
「成蟜小兒,無信無義,滿口謊言!」劉安嘶聲怒吼:「莫要聽他胡言亂語,為將軍報仇!」
怒吼間,劉安等幾名將領已經持劍對著嬴成蟜衝殺而去。
嬴成蟜看向堂內還站著的三名校尉、五名都尉,面露笑容:「本將必死無疑。」
「能得諸位全族陪葬,倒是幸甚至哉!」
幾名將領的腳步頓了一頓。
他們自己可以去死,但他們不希望家眷也跟著一起去死!
劉安見此趕忙開口:「他嬴成蟜擅殺樊將軍,這本就是取死之道。」
「相邦更是將嬴成蟜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得此機會必殺嬴成蟜。」
「我等若提早將他斬殺,乃是為相邦與大王分憂,何罪之有!」
嬴成蟜怒聲喝問:「都尉劉安,本將問你,誰是此軍主將!」
劉安無言以對。
嬴成蟜上前一步,斷聲開口:「本將才是此軍主將。」
「依《秦律》,主將於軍中可先斬後奏,在發覺副將通敵之後,本將更有權斬殺副將!」
「這件事哪怕是拿到相邦面前,他也說不出半個不字,否則大秦軍方必將震怒!」
旋即嬴成蟜誠懇的看向每一名將領,誠聲勸說:「諸位將軍應該都知道樊於期為何要殺害本將。」
「但此等腌臢事能拿到檯面上說嗎?」
「就連樊於期也不敢明火執仗的殺害本將,諸位將軍卻意欲手刃本將?」
「如今樊於期已死,本將若是再死了,誰來擔這份罪責?」
「還不是諸位將軍!」
「不若歸降,無論接下來本將是生是死,諸位總歸不會擔負罪責,還能落個懲奸除惡的功勞。」
「至少不虧啊!」
聽著嬴成蟜的話,越來越多的將領動搖了。
正如嬴成蟜所說,殺了嬴成蟜之後,他們怎麼辦?
主將殺副將會被問責,但校尉殺主將卻肯定是必死無疑,即便他們拿出同樣的證據,證明嬴成蟜要投敵也不行。
你懷疑主將要投敵,你就殺了主將?誰給你的權利?你今日能懷疑嬴成蟜,明日就能懷疑王翦或楊端和!
為了大秦所有將領的人身安全,此例絕不可開!
呂不韋冒著與王翦、楊端和等所有大秦將領翻臉的風險也要保他們性命的可能極低。
見袍澤們眼中的猶豫越來越盛,劉安不禁怒喝:「你們都醒醒,莫要聽他蠱惑之言。」
「樊副將平日裡待我等不薄,如今樊副將被殺,我等怎能不為樊副將報仇雪恨!」
「至於未來更不需要擔憂,我等大可去投奔趙國,性命無憂!」
「隨本將衝殺!」
劉安不敢再讓嬴成蟜說下去了,舉起長劍就要殺向嬴成蟜。
然而另一柄劍卻已刺向劉安。
「為了本將的族人老小,還請都尉赴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