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你在本將面前聊脫鉤?嬴成蟜:又中他人一計!
秦王政十七年一月五日。
看著蘇角傳回的軍報,嬴成蟜聲音複雜的輕聲一嘆:「看來代武安君於此戰確實只是偏師主將,而非是敵軍主帥。」
「這可真是……」
「太好了!」
嬴成蟜才不會有什麼因為沒能和頂級大將旗鼓相當的大戰一場而倍感遺憾的感覺。
戰爭,打的是人命!
嬴成蟜從不渴望酣暢淋漓的血戰,更厭棄旗鼓相當的戰爭。
能在儘可能保全麾下將士的同時殺死更多的敵人,才是嬴成蟜對戰爭的追求!
而現在,嬴成蟜的夢想已經實現了一半。
楊虎湊在嬴成蟜身側,抻脖看著嬴成蟜手中軍報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不解發問:「蘇都尉一如主帥將令一般引軍撤向西南方向。」
「由此,主帥便看出了代武安君並非敵軍主帥乎?」
蘇角的軍報平平無奇,和戰前軍議所定基本一致。
楊虎真不知道嬴成蟜是怎麼能從這條軍報看出李牧不是敵軍主帥的。
張良聲音溫和柔軟的開口:「主帥令蘇都尉所部奔赴曆室城本就是一次試探。」
「據蘇都尉回稟,追擊蘇都尉所部的敵軍以胡騎為主,兵力在五十五萬上下,且追擊速度並不快,給了蘇都尉所部相對充裕的撤離時間。」
「由此可見,敵軍並無追擊殲滅蘇都尉的打算,而只是在以蘇都尉所部為理由向西南方向行進。」
「如此一來,薊城便暴露在了我軍眼前。」
「卑下以為,敵軍主帥乃是在以這種方式把薊城拋給我軍作為誘餌。」
「代武安君幾無可能採用這般軍略!」
「敵軍如此方略的唯一合理解釋,便是敵軍主帥乃是東胡王!」
「不知卑下所言,是否是主帥所思?」
追擊、逃竄、散陣游斗、奔襲閃擊等依託於高機動性完成的戰術乃是東胡和匈奴最為擅長的戰爭模式。
但在蘇角所部的局部戰場中,夷狄胡賊卻完全沒有施展出這般看家本領,反倒像是一位被迷路小狗引走的保安老大爺一般,不緊不慢、不慌不忙、順理成章的離開了本該由他鎮守的大門,將門內那成噸成噸的金銀珠寶暴露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誠然,胡賊此舉可能是因為懾於嬴成蟜威名、懼於誘敵深入之策又不願為代國打生打死所致。
但,張良卻更認為胡賊此舉乃是敵軍的戰略,而那袒露在門內的金銀珠寶就是敵軍的誘餌!
這種戰略是李牧絕對不可能採用的!
不是因為李牧想不到,更不是因為李牧狠不下心來,同樣不是因為代王嘉捨不得薊城。
而是因為代王嘉對李牧的制衡乃是通過提拔故燕權貴集團為手段實現的,已經在代國朝堂獲得相當話語權的故燕權貴集團絕不會允許代王嘉和李牧將薊城作為此戰的祭品!
那麼結果就顯而易見了,此戰敵軍的主導者一定是一名強勢的非代國人。
再綜合考慮敵方聯軍內各方勢力的兵力、地位、從屬關係,東胡王巴特爾乃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嬴成蟜頷首道:「張伍長所言,便是本將所想。」
「此戰主帥九成以上的概率乃是東胡王巴特爾,且代王、代武安君在敵軍中的話語權都算不得大。」
頓了頓,嬴成蟜若有所思道:「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
「東胡王乃是突然確定了這番戰略,且不曾明言薊城乃是誘餌,以至於代武安君無法提前警告代王。」
「而代王並薊城權貴又未能勘破東胡王此策,以至於薊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便做了東胡王的誘餌。」
越想,嬴成蟜越覺得第二種猜想的可能性更大!
薊城雖然是代王嘉可以犧牲的代價,但薊城的犧牲必須是對代國有價值的犧牲而非是對聯軍有價值的犧牲,代王嘉才不會為了聯軍而犧牲自己的利益呢。
且薊城也不能淪陷的過早,薊城周邊的上谷郡更不能呈潰敗之勢,否則代王嘉好不容易制衡的朝堂必將再度傾斜,代王嘉不得不重新倚重李牧,代王嘉剛到手的權力將大幅縮水,李牧麾下上谷兵的士氣也將遭受重創,大不利於李牧所部的戰略規劃。
楊虎雙眼一亮:「薊城被做了誘餌?」
「那豈不是說,薊城兵力必定較少?」
「敵無懼我軍只吃誘餌、脫鉤遊走乎?!」
嬴成蟜的思路被打斷了。
什麼只吃誘餌?什麼脫鉤?
本將懷疑你在嘲諷本將!
張良趁勢開口:「如果主帥的第一個猜想為真,則代國的重臣錢糧必然早已轉運離開,代王甚至可能已經率其重臣家眷西進,準備與代武安君合兵。」
「攻破薊城於我軍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可言,反倒是會致使我軍從一面受敵的局勢變為三面受敵。」
「如果主帥的第二個猜想為真,則薊城之內必囤有重兵,否則代王必不會被東胡王輕易蒙蔽,借薊城城防之利,敵軍很可能在我軍強攻薊城之際完成對我軍的包圍,屆時,我軍恐難脫鉤。」
「且如此一來,我軍便是被敵軍牽著鼻子前進,我軍戰略、布置將盡數落入敵軍料想之中!」
楊虎麻爪了:「如此說來,薊城要麼是個直鉤,我軍食之無味。」
「要麼是個硬鉤,我軍一旦上前恐難脫身?!」
「如此一來,我軍該如何是好?」
張良也看著坤輿圖陷入沉吟之中。
北攻薊城食之無味,東北攻泃城無益於大局,東西二側儘是山巒灘涂不利於大兵團展開,都不是適合展開進攻的方向,
那,要勸諫主帥先利用敵軍內部的矛盾,先誘西北曆室城方向的敵軍主力進入包圍圈完成殲滅嗎?
如果能夠藉助西南方向的太行山余脈對胡賊展開包圍,秦軍有機會利用這一場戰爭奠定勝局。
但,秦軍如何才能將這支以胡賊為主的敵軍誘入瓮中?
現在的張良雖然有著超絕的天賦,但卻終究經驗太少、學識較淺,又不曾經歷過生活的重創,還是個初出茅廬、無憂無慮、天賦尚未兌現的少年,一時間實在想不出破局之策何在。
嬴成蟜強壓下對楊虎的腹誹,沉聲開口:「還有第三種可能。」
「薊城並代王,皆是敵軍送給我軍的祭品!」
綜合各方情報,嬴成蟜的直覺告訴他,敵軍拋給他的不是一枚帶著魚餌的直鉤,也不是一枚帶著魚餌的硬鉤,而是一面『禁止垂釣』警示牌(曆室城)和一面『前方八十里,斤魚滿塘免費釣場歡迎您』宣傳牌(薊城)的組合誘敵之策!
張良眼中先是有些茫然,而後雙眼一亮,突然斷聲道:「主帥的意思是說,敵軍只是希望我軍前往薊城!」
嬴成蟜輕輕頷首:「不錯。」
「敵軍只是希望我軍興兵攻打薊城。」
「若是本將所料不錯,薊城明面上只會有少許衛兵。」
「但若深入調查或是我軍兵臨城下便會有大量敵軍馳援薊城,亦或是直接由薊城之內冒出大量敵軍,引導本將進一步向薊城增兵!」
「至於薊城的存或亡,對於敵軍主帥而言並不重要。」
張良眉頭緊鎖道:「若如此,這薊城已不只是食之無味,而是不能去!」
嬴成蟜卻笑而搖頭:「不。」
「本將要去。」
「這一計,本將中了!」
張良愕然:「主帥您要中計?」
「那我軍豈不是就要被敵軍牽著鼻子走了?」
「此舉,不合兵法啊!」
張良無法理解,既然嬴成蟜覺得敵軍此舉是在引導秦軍進入圈套,嬴成蟜又為何還要主動往圈套里走?
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嬴成蟜目光看向坤輿圖,平靜的說:「我軍確實是要被敵軍牽著鼻子走。」
「但這又怎不是我軍牽著敵軍的鼻子走?」
「孰勝孰負,皆在反掌之間!」
定下方略,嬴成蟜沉聲發問:「副將賁所部先鋒仍未與我軍斥候相接乎?」
蕭何沉聲開口:「據副將賁所部斥候上稟,副將賁所部先鋒當於今日太陽落山之前與我軍匯合。」
「副將賁所部主力可於今夜夜半之前與我軍合兵。」
嬴成蟜俯視著坤輿圖,半晌過後肅聲開口:「傳令副將賁,立刻停止前進!」
「令副將賁親率三十萬兵馬往西板峪一線太行山支脈之中隱藏行蹤,令都尉馮毋擇率軍十萬鎮守易水長城一線,實行軍管,長城一線關卡皆閉,除持大王王令或本將將令者外,不允許任何人通行!」
「傳令都尉蘇角,繼續引敵軍往太行西山方向行進,待距離山脈五十里之際,全軍急行遁入山中,而後沿山路南下,與副將賁匯合。」
「傳令武陽城各部都尉、湶州城各部都尉嚴守城池,無令不得出兵。」
「傳令都尉辛勝、都尉楊樛、都尉張驍,奇襲薊城!」
「傳令都尉鄧明繼續鎮守涿城,其部麾下斥候外擴五十里,若探得敵情第一時間上稟本將,若敵勢大,令其詐敗速退、立刻南下易水長城!」
「本部明日日出(5:00)造飯,食時(7:00)拔營,北上薊城!」
楊虎到最後也沒聽明白嬴成蟜到底在和張良聊什麼,甚至是越聽越迷糊。
但聽得嬴成蟜將令,楊虎頓時就來勁了,與其他將領一同拱手:「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