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蘇葉見狀，眉頭微皺，緩緩坐了下來，看向宋儒道。
宋儒急忙上前，無奈道：
「大人，下官也是實屬無奈啊。」
「原本這青州附近，是可以買到糧的。」
「可現在，即便是有錢，都難尋半顆粟米。」
「都被一些周邊商賈所購買囤積，下官著實……無糧可賑啊。」
「那百萬兩白銀送到這，粟米卻是有價無市……」
看宋儒這樣子，倒也不像是裝的。
這倒是讓蘇葉有些納悶了起來。
這小子，之前跟著秦升海一起，現在卻沒被錦衣衛給拽下來。
而且，這樣子也不像是和秦升海一路的人。
這宋儒，倒是有點意思。
「商賈買糧？為何？」
蘇葉繼續追問道。
宋儒不敢怠慢，急忙答道：
「他們，是預料到奇貨可居。」
「在天災來臨之際，掃清糧鋪，恐怕……恐怕是想藉助國難賺上油水！」
「砰！」
蘇葉臉色驟然一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真是可笑！」
「總是如此，那為何不繼續延伸，在別的州郡買糧？」
「身為戶部侍郎，連這點都想不到？」
宋儒無奈道：
「大人有所不知，這災害雖說是在青州，但周邊也都被或多或少波及。」
「下官跑斷了腿，實在是無糧可送往青州啊！」
「連這些糠，都是下官費了好大的勁才運過來。」
「否則……否則……」
他實在是不敢說下去了。
面對錦衣衛，說錯一個字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蘇葉陰冷著臉，語氣冰冷到了極點：
「這些想藉助國難撈錢的商賈，難道就這麼任由他們？」
「你身為戶部侍郎，兼任此次賑災重臣。」
「這點權利，都沒有嗎？」
「若不服從者，斬之！」
要是放在原本，蘇葉並不打算動的血流成河。
但現在是國難，是天災！
青州上上下下數十萬人，都開始了易子而食！
這時候再不用強硬手段，那大寧就真要完了！
「這……」
宋儒汗流浹背，支支吾吾道：
「下官……下官實在是不敢。」
「不敢？」
蘇葉嗤笑道：
「方才一個縣令，都敢對本官指指點點，耀武揚威。」
「現在這官威哪去了？」
縣令聞言，恨不得找個犄角旮旯自己鑽進去。
宋儒急忙道：
「不敢欺瞞訪度使。」
「這些商人……似乎是秦家二公子秦明金所屬。」
「這……下官著實不敢動他們啊。」
宋儒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秦家？
蘇葉微眯起眼睛：
「秦家，好啊！」
「這秦家，平日裡不動聲色，唯唯諾諾。」
「看上去是老實了，結果背地裡還想發國難財？」
秦明金之前收購春茶，蘇葉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
但現在，生意都做到國難上了！
指望秦升海老實，還不如指望老母豬能上樹！
這時，清風緩緩靠近，低聲開口道：
「此事若真是秦家做的，未免也太張揚了。」
「這背後，只怕沒這麼簡單。」
蘇葉揉了揉額頭，低聲開口道：
「宋儒，你且去安排。」
「本官，要見這些商賈。」
「讓他們來此，立刻操辦！」
聽到這話，宋儒哪敢怠慢，急忙拱手離開。
眾官差見狀，也識趣地灰溜溜逃走。
整個縣衙，只剩下了蘇葉、清風和岳玲瓏三人。
「想不到，這背後居然是秦家在暗箱操作。」
「秦升海，還真是一次又一次給我驚喜。」
蘇葉緩緩攥緊了拳頭，以至於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這時，許久未做聲的岳玲瓏卻是突然開口道：
「你，當真是訪度使？」
蘇葉瞥眼看向岳玲瓏：
「不像嗎？」
岳玲瓏搖頭道：
「不像，完全不像。」
「若只是訪度使，那對秦升海這個左相，勢必不會如此雷厲風行地去對抗。」
「更何況，方才提起那些商人發國難財，你的反應，不像是個官員。」
蘇葉頓覺有趣：
「那你覺得，我像是誰？」
「天子。」
岳玲瓏脫口而出。
只不過她現在的神情波瀾不驚，看不出情緒來：
「唯有天子，才會湧現出如此懼人之意。」
「只不過……當今天子不是登基後一年才上朝嗎？」
「會有你這般血性？」
她上下看著蘇葉，只覺他渾身上下充滿古怪。
一股說不出來的古怪。
蘇葉聞言，卻是呵呵一笑道：
「玲瓏姑娘，好眼力。」
「不過此時的我，是訪度使。」
岳玲瓏怎麼都沒想到，蘇葉居然就這麼承認了！
細細想來，一切的確太過蹊蹺！
首先，清風入宮很明顯就是為了皇室效力。
她早該想到，能讓清風陪同前來視察的，怎麼可能只是個小小的訪度使？
「你，便是天子！」
岳玲瓏的眼中，明顯動了些慍怒。
蘇葉眯起眼睛，低聲道：
「岳醫仙，我雖不知你為何對皇室如此仇視。」
「但，我並非你想像中的那種人。」
「此次，我也是為了百姓而來，所做一切都是想終止此次災情對百姓的影響。」
岳玲瓏眯起眼睛，臉色有些難看：
「是嗎？」
「那當年關東大旱之時，天子在哪？」
「江南三年澇災，天子在哪？」
「交趾之地，兩萬百姓被俘，天子又在哪？」
「偌大的大寧，表面上是什麼太平之世。」
「百姓們卻是過的苦不堪言。」
「如今青州大旱，天子卻親臨。」
「不覺可笑？」
岳玲瓏對皇室，的確沒有什麼仇恨。
但是，這麼多年的行醫四方，讓她看盡了人間疾苦。
這一切，顯然是不作為的天子所為。
蘇葉卻是眉頭微皺，注視著岳玲瓏：
「岳醫仙。」
「你只知百姓之苦，卻曾想過，京都發生過什麼？」
「你只看到了南部多災，可看過北境百姓飽受戰亂之苦？」
「朝堂之固態，非一日鑄就。」
「朕想改革，又豈是一朝一夕可變？！」
這一番話，說的岳玲瓏啞口無言。
清風見狀，卻是微微一怔。
她怎麼都沒想到。
有朝一日，能在蘇葉，這個她眼中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身上。
看到……帝王之氣。
專屬於慕容家的，帝王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