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難道也要朕給你半個時辰的世間考慮?」
蘇葉立於城牆之上。
從表情上,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緒變化。
卻是讓在場眾人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慕容靖被氣的嘴唇都有些抖動。
他身後,一個副將低聲開口道:
「漢王,斷然不可聽信天子之言!」
「他是想控制住你!」
慕容靖臉上微微一陣抽動。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何嘗不知?
然而,陽謀的可怕之處,便是你即便知曉這是一個坑,卻不知該不該跳。
無論是徐震等人帶來的援軍。
還是突然出現,發難的太后。
每一個,都成了看著他往這個深坑跳的人。
跳,還是不跳?
「我!」
「我……我入京都,為太后慶宴!」
思來想去,他咬緊牙關,冷冷開口道。
他的雙眼,似乎像是要殺人。
身旁副將見狀,心頭一緊道:
「漢王,這……不可啊!」
「大業未成,若你有些許閃失,那……」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慕容靖的眼神一冷,低聲道:
「天子對我北海大軍有反制手段。」
「若此時不尊旨意赫然離開,豈不是告訴全天下人,我北海就是反賊?」
「到時候即便天子答應了太后,不予追究。」
「但天下人會如何去想?」
慕容靖向來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但,那是對他個人。
如今關乎到了整個北海的利益,他只能做出讓步。
「北海將士聽令!」
「即刻返回北海,留下些許兵馬在城外駐守。」
「防止有叛軍餘孽對京都發難!」
慕容靖緩緩舉起手中長槍,爆喝一聲道:
「待太后壽宴舉辦後,本王便會出城,我等一同返回北海!」
事已至此,眾將只能得令。
而慕容靖,則是緩緩鬆開牽著馬繩的手,大步走到徐震面前:
「有勞徐將軍……帶路!」
徐震等人,也是讓出了一條道路。
眾人,就這麼安然無恙回城。
眾北海大軍見狀,只得退兵。
只留下了一萬雄雷鐵騎,駐守在京都五十里開外,尋了一處駐紮。
有了慕容靖作為質子。
北境與邊境大軍,才緩緩撤離。
一時間,原本足以轟動整個大寧的大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一場風波,就此告一段落。
慕容靖被安排到了皇宮一處不起眼的住所之中。
滿皇宮的侍女太監,遍地都是。
卻沒有一人理會於他。
即便天子明面上說,相信他不是反賊。
但漢王行徑,昭然若揭!
誰敢和他扯上半個銅板的關係?
在坐等太后所謂壽宴的這段時日。
慕容靖只能在這深宮之中,飲酒抒怨。
……
深夜已至。
安頓好了一切。
蘇葉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餓了養心殿。
與他一樣沉重至極的,還有慕容月。
此時的慕容月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
那冰山一般的臉龐之上,卻是寫滿了凝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蘇葉找了個位置,緩緩坐了下來,揉著額頭道:
「太后……早已知曉你我身份。」
「這一切,她恐怕都知情!」
慕容月神情一動,但卻一言不發。
直到現在,她也極為震驚。
誰能想到,幾十年來太后的殘目病,竟然是裝的!
今日之事,足以證明太后的雙眼,好得很!
想到先前太后讓洪正謙逼迫二人表明正身。
他們本以為都糊弄過去了,也得到了太后的信任。
結果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狀況!
「她……為何不拆穿?」
想了許久,蘇葉才緩緩開口道。
慕容月眼眸流轉。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但現在,卻說不出口。
難道……一切都和儋州有關?
蘇葉,和那多年前遺失的皇子究竟是什麼關係?
所有秘密,都在儋州之中!
但這一切只是猜測。
慕容月不敢篤定,也不會托出。
「太后此人,城府極深。」
「今日之事足以說明,她在下一盤大棋。」
「你我,恐怕都是棋盤中的棋子罷了。」
慕容月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如今之計,唯有一法可破。」
「清風,你即刻護送他,深夜離宮!」
「或出大寧,或去尋岳玲瓏,一起與岳不一的天生山。」
「唯有此法,方可保住性命!」
聽到這話,蘇葉明顯一怔:
「那你呢?」
「塵埃未定,且不說太后那邊。」
「僅僅是漢王那邊,你打算如何去做?」
「又如何去對眾臣乃至天下人解釋?」
「告訴他們,天子實際上是騙局。」
「而真正的天子,是女帝?」
「到那時候,朝堂離心離德,先前刺殺一事照樣會發生!」
蘇葉很清楚慕容月的想法。
她,想要一個人扛下一切!
如果真想利用完自己就一腳踹開,慕容月有的是機會。
而唯獨不是現在!
「此事因我而起,當因我而終!」
慕容月的臉上,露出了果決之色:
「昔日,我逼迫你入宮,做這假天子。」
「如今你幫我穩住了朝堂,肅清了朝野。」
「你,不該因此而丟掉性命!」
蘇葉神情一動,不知該說些什麼。
逃?
眼下,似乎只有逃,才能活命。
誰都不清楚,太后心裡究竟在想著什麼。
而她,又下了怎樣一盤棋!
「時間緊迫!」
「若我沒猜錯,用不了多久洪正謙便會來到此處尋你。」
「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慕容月緩緩起身,神情激動道。
這還是蘇葉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緊張。
昔日那冰山一般的女帝,已然潛移默化,似乎變了個人一樣。
而清風,此時也不再像是昔日對蘇葉那般,焦急開口道:
「陛下說的沒錯。」
「想活命,現在就得走!」
然而,蘇葉卻是紋絲不動。
他緩緩走近慕容月,低聲開口道:
「洪正謙之能,可察覺宮內任何人一舉一動。」
「若他有心不讓我等離開。」
「誰能離開皇宮?」
慕容月一陣錯愕。
「我說了,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太后既沒有第一時間揭穿我的身份,便說明她用得到我。」
「或許,還有轉圜的可能!」
一番話,令慕容月為之一怔。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李總管的聲音:
「陛下,洪公公求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