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仁城,太傅白通古府上。
醇親王語帶譏諷道:「我說老二,這回舒坦了吧?我本來打算也派個人去保護莫仁玕,你百般阻撓,那你手底下的人倒是得力些呀,真是廢物,剛去就把人丟了!」
私底下,醇親王對自己這位兄長從不客氣,從未叫過王兄,向來直接以老二相稱。
二皇子怡親王四十多歲,身材矮胖,一雙不大的三角眼習慣性搭拉眼皮,遮掩住眼中神光,給人一種心思難測的感覺。
他冷笑一聲,說道:「你那些手下倒是得力,人家去你那醇親王府就像逛自家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王妃還叫人殺了,也沒見留住一個人呀。」
醇親王眼中怒火一閃而逝,冷聲道:「說的好像你怡親王府能擋住老君山那六個老東西似的。」
皮膚乾癟如千年老樹皮的太傅白通古苦笑道:「二位王爺都少說兩句,還是商量正事要緊,我已經給周榮章去信詢問究竟,造反軍中出了乾坤境高手,周榮章卻毫不知情,他才是那個最沒用的人,說起來是下官老眼昏花,高估了周榮章的能力。」
怡親王道:「太傅這說的什麼話,一個乾坤境若居心叵測一心蟄伏,再厲害的人恐怕也很難察覺端倪。」
醇親王跟著道:「太傅不必自責,這事怪不得你。」
白通古道:「乾坤境潛伏在造反軍中,不知是什麼來路,背後是否有人指使,咱們不得不提起重視,早做準備,找兩位王爺來,就是想商量商量是否加派人手去協助周榮章,他不是乾坤境裡的頂尖修為,下官怕他一個人應付不來。」
怡親王想了想道:「先叫老羅暗中協助,對方來歷不明,本王的意思是事情查明前最好按兵不動,萬一其中有蹊蹺,冒然派人過去豈非主動送去把柄?得不償失。」
老羅便是他派去保護莫仁玕的乾坤境車夫。
醇親王默不作聲,他也是這麼想的,但絕不會出言附和自己這位王兄。
白通古早已習慣了他們的相處方式,見醇親王不說話,知道他也是這個意思,說道:「另一件事,莫仁玕被人擄走,恐怕凶多吉少,若是那神秘高手將他帶回造反軍中處置,或許還能設法相救,但也要早做準備,物色備用人選,早些將這份軍工攬到手裡最穩妥,下官總覺得要出什麼變故。」
醇親王道:「物色備用人選的事還要太傅多費心。」頓了頓道:「可惜了,莫仁玕這樣的人才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怡親王道:「這樣的人才本王手裡可不缺,只是你肯把這份軍功給他們麼?」
醇親王斜他一眼,面無表情道:「盡說些屁話。」
三人在這裡鄭重其事商議對策,卻不知那支造反軍已經脫離他們掌控。
兩日後,白通古又急哄哄把兩位最有權勢的親王找來。
太傅大人臉色凝重道:「周榮章失去了聯絡,一定是出了什麼變故。」
怡親王一雙三角眼眯了眯,半晌後突然說道:「此事會不會是父皇所為?」
白通古道:「陛下雖然醉心帝王術,但這種事他一定不會容忍,若真是陛下所為,兩位王爺連同下官,恐怕已經沒有機會坐在這裡說話。」
醇親王道:「或許是他還沒拿到證據?」抬頭看向白通古:「那周榮章靠不靠得住?若失手遭擒,不會把什麼都交代了吧?」
白通古道:「這個王爺大可放心,周榮章乃死士,退一步說,就算他說了什麼,兩位王爺只需不認便是,此事下官做的乾乾淨淨,絕沒留下確鑿證據。」
醇親王臉色稍和,點了點頭。
怡親王道:「如此看來,本王要即刻給老羅去信,萬一他聯絡不上周榮章去暗探造反軍大營,說不定便會一頭扎進人家的埋伏里。」
醇親王哼了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真有那麼一天,記得可別連累了我。」
怡親王笑道:「打虎親兄弟,都已經上了一條船,本王若是出事,你還能跑得了?」
兄弟兩人兀自鬥嘴,根本想不到他們這條船真的要翻了。
……
關世充有野心,卻沒有足夠的魄力,這樣的人骨頭一般也不會太硬,尤其是看見周榮章的屍首後,李青石沒用多少手段他就把所有知道的事和盤托出。
接下來就上演了一出兄弟反目的戲碼。
不說差點被他害死的馬守財,其他那些山寨里一起出來的兄弟也都與他反目成仇,畢竟在周榮章原本計劃里,他們都是要犧牲的對象,關世充早已知道這些,卻一直將他們蒙在鼓裡。
這算什麼兄弟?
關世充死不瞑目。
他咽氣之前死死盯著李青石,因為李青石答應不殺他,為了讓他閉眼,李青石只好說了一句,又不是我殺的你,你瞪什麼,我又沒食言。
於是關世充更閉不上眼,他是被他的兄弟們殺死的。
這些混過山寨的好漢血性未失,都講一個義字,李青石拆穿關世充與周榮章的陰謀,等於救了他們一命,都願推李青石做老大。
在知道李青石有乾坤境修為後,更是心服口服,他們雖然造了幾年反,骨子裡卻還是江湖人,江湖武夫一向仰慕強者。
這些江湖糙漢都沒什麼帶兵才能,可到底都頂著將軍頭銜,有他們支持,李青石波瀾不驚接收十五萬大軍,成了這支造反武裝新的最高統帥。
入主龍華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所有士兵真相,讓他們知道能打下三州之地,不是關世充乃天命之子,更不是他們戰力非凡,而是朝廷中有人配合他們攻城掠地。
讓他們知道,以後的仗肯定不會這麼好打,會死很多人,如果有人打退堂鼓,不會有人攔著,有三天考慮時間。
如果三天過後選擇留下,那便生是義軍的人,死是義軍的鬼,若有擅離行伍者,以逃兵論處。
在這三天時間裡,李青石與莫仁玕沒有片刻閒著,他們對這支軍隊未來該如何發展,又該何去何從,做了一系列規劃。
兩人達成一致意見的第一樁事便是驚人之舉,他們向天下昭示了皇族的罪行。
讓天下人知道,兩位最有權勢的親王與瓊州造反之事有著怎樣不可告人的聯繫,他們為了廟堂爭權,是如何讓三州百姓身陷戰火。
老皇帝又是如何暗中使人擄掠流民百姓,取其心頭血煉製可延年益壽的丹藥供自己服食……
隨著消息蔓延,舉世震驚!
……
正央宮御書房。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精緻茶盞在地上摔的粉碎,老皇帝這次不是做戲,是真的怒了。
他指著門外厲聲道:「去,去把那兩個逆子給朕找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