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簡直就是慘無人道

  這間審訊室中並無案桌,只擺著幾把椅子,左逢春坐在當中一把椅子上,其他三人立在一旁。

  深處地底自然沒有光線,室內點著五個火盆,其中四個擺放在角落,一個放在中間,此時雖是夏季,在這地底倒也沒覺得悶熱,甚至還有些陰冷。

  犯人還沒帶到,錢科長就已經做起準備,他拿起兩把烙鐵扔進火盆灼燒,不知是真要用在那位寺正大人身上,還是為了嚇人。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推開,盧軒林在兩名鎮武司幹事押解下走了進來。

  人犯帶到,兩名鎮武司幹事退出審訊室,並關好房門,看來此次審訊頗為機密,沒有讓太多人參與。

  盧軒林四十餘歲年紀,中等身材,略有些發福,髮髻微微有些凌亂,卻也還算規整,兩撇八字須也還保持著造型。

  他入獄時間已經不短,從這些細節來看,顯然在刑部大牢中沒吃多少苦頭。

  這屬於某類心照不宣的事,同朝為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觸怒天顏打入天牢,不定什麼時候又會被重新啟用恢復官身,大家互相留些顏面,如果做的太過,不僅會招來眾怒,而且天道好輪迴,誰又能保證自己哪天不會成為階下囚?

  盧軒林沒有身為罪犯的覺悟,腰杆依然挺得很直,臉色也很平靜,根本沒有朝那面掛滿刑具的牆壁看上一眼。

  就連李青石這種沒有經驗的生瓜蛋子都能看出,今天的審訊恐怕不會順利,這貨看起來像個硬骨頭。

  左逢春面無表情,說道:「介紹一下,我是鎮武司八處處長,左逢春。」

  盧軒林正眼都沒看他,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只是轉瞬即收。

  他雖是個六品官,然而卻是大理寺正,以前都是他審別人,如今就算乾坤顛倒,卻也有自己的骨氣。

  左逢春依舊面無表情,輕淡道:「跪下。」

  盧軒林這次沒有收起自己的冷笑,說道:「鎮武司的人果然粗鄙,難道不知我大仁律法,下官見上官無需跪拜?何況你的品級未必有我高。」

  下官見上官無需跪拜,這話倒是不假,在大仁王朝,就算七品官與首輔相見,也只需拱手為禮。

  不過最後這句質疑左逢春品級沒他高的話,就是睜眼裝傻了。

  因為鎮武司里的處長,品級最低的也是五品。

  鎮武司的品級劃分與其他衙門截然不同,不是品級越高權力就越大,品級在鎮武司只是用來區別俸祿多少的一個標準。

  品級最高的自然是司長大人,乃正一品,底下兩名副司長為正二品,再往下的處長,品級由五品到三品不等,品級越高只不過是俸祿越多,他們的權力都是一樣的。

  最底層的幹事,從沒有品級到六品,也只是俸祿多少的區別,六品幹事一樣要干最髒最累的活。

  品級在鎮武司內部都沒啥卵用,去別的衙門說話就更不好使。

  不過這一點其他衙門也都一個鳥樣,比如刑部尚書未必能指揮的動吏部里的五品官。

  左逢春再次說道:「跪下。」

  盧軒林冷笑更濃,似乎覺得與這種不通道理的粗鄙之人多說也是浪費口舌,於是微微仰頭不再說話。

  左逢春眉毛輕輕挑了挑,然後錢科長就動了,上去就是狠辣一腳踹在盧大人膝彎處,罵道:「還特麼讀書人呢,事不……事不……好話不說三遍的道理都不懂?什麼特麼下官見上官,你現在還是官?你現在是觸犯國法的人犯!」

  盧軒林吃痛跪倒,疼的兩腿發抖,倒也有些硬氣,掙扎著還要站起來,結果被錢科長一隻大手按在肩上。

  左逢春身體前傾,盯住他雙眼道:「拐賣人口案你是受何人指使?」

  盧軒林道:「無人指使,乃盧某一手謀畫!」

  左逢春依然盯著他,說道:「向珏已經招了,他雖不知幕後人是誰,但他知道你上面還有人。」

  向珏便是李青石在春神城迷倒的那個乾坤境高手,他一直被關在鎮武司大牢,盧軒林知道這一點。

  他眼神出現片刻凝滯,不過很快已恢復如常,他沒有說話,只是十分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左逢春這句話當然是在詐他,他們都是單線聯繫,向珏不可能知道上面還有人,他方才那一刻極難察覺的愣神,是下意識轉過念頭,思考向珏是怎麼知道上面還有人的,只是很快就反應過來,掩去了自己露出的破綻。

  可惜他反應雖快,左逢春已看出端倪。

  處長大人心裡鬆了口氣,既然真有隱情,那就好辦了,否則重刑之下這廝供出什麼人來,連他們都不敢保證是不是屈打成招。

  對錢正松道:「已經可以確認他在說謊,放心大膽的弄吧,肯定能從他嘴裡掏出東西。」

  錢科長點了點頭,伸出兩指掐住盧大人肋間軟肉。

  盧軒林臉都白了,硬是咬牙哼都不哼一聲。

  錢科長道:「有點意思。」又伸出兩指掐住他大腿內側。

  盧軒林依然咬牙硬挺。

  錢科長先前對李青石放話,只憑雙手就能讓這廝欲仙欲死,此時臉上有些掛不住,開始施重手炮製。

  盧軒林終於發出慘叫,卻也只是慘叫,沒有說出一個字。

  錢科長諸般手段用盡,還是寸功未立。

  這回臉上徹底掛不住了,正要打起精神從頭再來,李青石走過去道:「要不……我來試試?」

  脫掉盧軒林長靴,從懷裡捏出兩根銀針,扎在他腳底板上。

  過了片刻,盧軒林只覺心間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切切實實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心癢難搔。

  又過片刻,心間似乎又有千萬隻螞蟻在啃,一時間心痛的無法呼吸。

  趙杏林看出其中門道,心想這小子用這種辦法折磨人,也太損了。

  沒過多久,盧軒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錢正松眨了眨眼,對李青石道:「你不會把人弄瘋了吧?」

  李青石篤定道:「不可能,就算瘋也是裝瘋。」

  剛說完,盧軒林已止住笑聲,他難受的渾身發抖,環視屋裡四人一眼,昂然道:「我盧軒林乃鐵骨錚錚的讀書人,聖人門徒!豈容爾等粗蠻宵小折辱?!想從盧某嘴裡問出話來,白日做夢!即便你們跟著盧某到陰間來,也休想問出半句!」

  說完之後,露出一個極輕蔑的嘲諷笑臉。

  趙杏林叫道:「不好,他嘴裡藏著毒!」

  錢正松反應極快,趕緊捏開他的嘴,可惜已經晚了,盧軒林說話前便已吞下毒藥。

  趙杏林蹲下身,把脈,翻眼皮,摸頸動脈,一通忙碌。

  李青石在另一側,把脈,翻眼皮,摸心跳,也跟著一通忙碌。

  趙杏林皺眉道:「你別跟著添亂,站遠些!」

  李青石不理,自顧自從懷裡掏出針包。

  趙杏林檢查一番後,深吸口氣,對左逢春搖頭道:「不成了,他服的是極烈性的毒,根本無藥可解。」

  又指著錢正松和李青石道:「都怪他們所用手段太重,否則在他服下毒藥時,我便能第一時間從他臉上看出端倪。」

  緊接著又搖了搖頭:「哎,那也無用,這毒藥實在太狠,只要服下便神仙難救,除非事先發現才能阻止。」

  左逢春眉頭擰成一團,司長大人放棄一個二品大員才換來這位大理寺正,結果什麼都沒問出來人就死了,怎麼交待?

  錢正松也知道事態嚴重,臉色蒼白站在處長大人身側,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然而這能怪他麼,誰能想到一個朝廷官員竟學那死士在嘴裡藏毒?

  他們鎮武司確實缺少這方面的經驗,以往他們對付的都是以武犯禁的江湖狠人,根本涉及不到幕後指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怎麼能想到事先提防這種手段?

  三人一個比一個臉色凝重,誰都沒注意李青石還在那位盧大人身邊忙活。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無聲的審訊室中忽然響起一聲極輕微的痛哼。

  三人齊齊轉頭,循聲望去,只見那位已經斷氣的大理寺正,幽幽睜開了眼。

  盧軒林慢慢恢復神智,目光茫然從眼前四人臉上划過,然後……

  更茫然了。

  ???

  不是已經服毒了麼,這是什麼情況?(本章完)